第 208 章 番外七(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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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着被勾起旧怨,真发起气来,竹杖用力抽了他一下,冷哼道:“你是不是瞧不起我陈冀?当初还敢拿剑指着我,用白眼翻我,好哇,若不是我手下留情,顾念那么一点兄弟情谊,我当时就已经把你削成两半,埋到少元山堆肥了。哪容你那么吆五喝六?我就说,你谢引晖,一辈子都只能做我二弟!你自己看看,看看,出了人境,便给人欺负得面目全非,啧啧,但凡拿出点当初对待我的傲慢排场来,哪至于沦落成这模样??()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谢引晖不是很想与他争辩,由着他骂,掀开酒壶的盖子,又从袖口摸出一个杯子掷了过去。

陈冀接在手里,摇头晃脑地道:“你小子,当年总一脸笑嘻嘻地恶心人,现下脸动不了了,可真是报应。你怎么不说话啊?我告诉你,我刑妖司里也有个小子……哦,你该认识。林别叙那臭小子,他笑起来的表情是有你三分真传。你该不是他妖境的半个师父吧?”

谢引晖给他倒酒,闻言也呛了一句:“那你陈冀呢?当年吹嘘说自己要做天下第一流的剑客,如今老得腿都迈不动了,只剩下一个嘴上厉害。”

陈冀瞪大眼,发现酒水快满出去了,赶忙先喝了一口,续又拿腔捏调地奚落道:“看来谢公子在妖境,倒是学了一身阴阳怪气的本事。我就说你小子不是个什么好人,真该叫京城里的那帮瞎子都开开眼。”

二人并排坐在岸边。

两个白瓷酒杯轻轻一碰,晃出些许水花,二人动作一致地仰头,一饮而尽。

河面上流光徘徊。天如水,水如天。

陈冀五指敲击着膝盖,嘴里哼着首不知名的小调,是年轻时从街头歌女处听来的曲子,如今已不记得半句词,来来回回只重复着几个音。

谢引晖没有接腔,闷头喝酒。

陈冀被迎面而来的夜风吹迷了眼,只感觉自己的身体也摇摇晃晃地飘在这斜月中,心间感慨丛生,停下哼唱,指着远处的山头道:“我在刑妖司住了段时间,倒是感觉越活越回去了。有时夜里醒来,走到院里,看着熟悉的剑阁楼台,总以为你们走还在。没事就要来敲我房门,烦人得不行。”

谢引晖说:“看来你真是老了。才总是半夜惊醒,回首往事。”

陈冀抢过酒壶,笑骂道:“你小子年轻。我不信你能睡得几个好觉。”

谢引晖笑了笑,手中转动着空酒杯,眼神空虚渺茫,怀念地道:“要说心境最为空明开阔的,还得是陈驭空。他这名字起得真好。确实脑袋空空,每日只想着要胜过你。提着把剑,追在你后头跑。”

陈冀傲然大笑道:“当年刑妖司多数人妄图能以剑胜我?想想而已。只他不死心,非来我手上找揍。”

谢引晖说:“陈氏的主家弟子,天赋卓绝,处处平顺,未有受挫,偏偏被你压上一头。你还字字挑衅,每回见他都不说半句好话,故意羞辱与他,他自然咽不下这口气。若你不去招惹,管你是什么天下第一流,他岂会与你过不去?你分明是故意。”

() 陈冀听出他话里的揶揄,坦诚道:“他小子那么有钱,还前呼后拥的,我自然看不惯。尤其是他那帮狐朋狗友,都是什么货色?处处比不得我,又阴险狡诈,只敢在背地里拿不入流的手段坑害我,又挑唆着陈驭空来找我的麻烦。我是想让那傻小子看清楚他们的嘴脸,别遇上几个对他曲意逢迎的人,就拿来当兄弟。”

谢引晖翻他旧账:“哦,这样啊?那你偷偷在陈氏家主面前告他黑状,也是为了他好。”

陈冀厚颜无耻地点头:“确实如此。我自有深意。是为教他道理,不要轻信于人。”

谢引晖坐正了点,许是醉意上头,表情也稍稍柔和起来,一把按住酒壶,说:“若是我说,其实他都知道,你信不信?”

陈冀不以为然地道:“信。纪钦明自然会告诉他。他二人时常凑着脑袋,瞎聊一通。不知有什么好说的。”

谢引晖神色一阵恍惚:“老纪啊……我当时便劝他,别总是想得太多……风来总要起皱,不甘也罢,嫉恨也罢,都是人之常情。他怎能苛求自己去做一个圣人?”

陈驭空说要仗剑江湖,最后被困玉坤。

纪钦明说要整饬朝纲,最后满盘皆输。

谁说不是天意弄人?

怎么兄弟几个,皆与当初所求背道而驰。

陈冀打了个寒颤,回头一看,警觉地道:“为何总觉得背后有点凉。我二人在这里说他们坏话,那两个混蛋不会从棺材里爬出来打我们吧?”

“要打也是打你,我与他二人是莫逆之交。”谢引晖往地上倒酒,嘴里说道,“我的两位好兄弟,且安息吧。先在地府里给我二人占个位置,等着我今后前去投奔。”

陈冀见他倒了几杯,拦道:“陈驭空这小子品不出什么好赖,敬他两杯够了。老纪不爱喝酒,还总数落我二人满身酒臭,不用拿酒祭他。给我给我。”

两人争抢起来。

一壶酒喝完,天色也方过半。

二人分明清醒,又都觉得醉意熏人,躺在河边枕着双臂,看高山上影子错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等候日出。

谢引晖嘴唇翕动,轻声念诵起一句忽然涌现在脑海的诗词:“‘轻云薄雾,总是少年行乐处。不似秋光,只与离人照断肠。’。”

可惜离人到底与秋色无关。春夏冬里,也不少难消磨的伤心色。

后院的溪流潺潺流动,与草丛中的虫鸣互相应和。谢引晖扭动着脖子,复又回到这形单影只的夜色。

“不多敬了。反正你们不喝。”谢引晖低声笑说,“留着给陈冀吧。那混蛋十几年过去还是一穷二白,买不起酒。收的徒弟一样穷得可怜。许就是当初被你们咒的。”

夜幕云雾黯淡,星月仿佛触手可及。谢引晖悠然躺在屋顶上,阖目听着角落处稀稀落落的早春声。

倾风与林别叙,一个端着茶炉,一个提着酒壶,对坐在屋外的回廊上,看着谢引晖深夜喝闷酒的背影,也在品鉴着这早春里的醉意。

倾风不怎么会喝酒,也是个品不出高低深浅的俗人,可见到后厨橱柜里摆了酒,哪有不占便宜的道理?囫囵喝了一杯又一杯,好奇问道:“谢师叔的木身,喝了酒以后,会醉吗?”

林别叙想了想,说:“不要问白泽一些古怪的问题。”

倾风也不期待他能解答,见茶炉上白烟袅袅,热水沸腾,又问:“你真不喝酒吗?”

“不喝。”林别叙说,“酒量不佳。谢师叔已够看不惯我,还是不沾酒免得失仪。”

“可惜了。”倾风替他遗憾道,“这静夜沉沉的,不喝点酒,总感觉对不起这风景。”

不远处传来悠扬的长笛声,缓缓吹完一曲,停了下来。

倾风回头看去,大方招呼道:“喝不喝?”

柳望松站在转角后头,怕再上前两步,被谢引晖瞧见。摇头婉拒。

但见他们两人一个喝酒一个喝茶,怪道:“哪有你们这样的?”

倾风说:“林别叙不喝酒。怕谢师叔看不惯他。可是谢师叔自己也喝,有什么看不惯的?”

柳望松再次举起笛子,吹了短短几声。

倾风听出了几个近似的音调,可实在连不成句子,催促道:“柳随月不在,你这样说话没人听得懂。何况你又不是哑巴了,说人话。”

柳望松躲在长柱后头,小声喊道:“我是说,换做喜酒他喝不喝?怕不是恨不能醉死在里头!”

倾风还没说话,一声音突兀插了进来:“什么喜酒?”

黑影落在长廊中间,倾风等人皆是吓了一跳,没想到他来得如此之快。

谢引晖问:“半夜不睡,是想找我谈天?”

柳望松面色大变,拔腿开溜。

二人赶忙收拾好东西,连声应道:“睡了睡了。”

·

翌日卯时,倾风已经起床,去往刑妖司,帮着处理一些棘手的庶务。

柳望松将这段时日打不过又不听劝的人都记了下来,因着不好处处麻烦谢引晖,只得忍气吞声,终于等到这能扬眉吐气的时机,给倾风找来一根棍子,让她一个个打上门翻脸。

倾风不负众望。直接踹进对方家门,不等他们回过神来,一棍子尽数撂趴下,留下两句“再敢来我跟前放肆,下回挂到你祖宗牌位前教训!”,甩手离去。

对方鼻青脸肿地在后头追问:“你谁啊?”

倾风说:“你祖宗!”

昌碣城的“祖宗”一时声名鹊起。不过十来日,那些常来刑妖司门口寻衅的小妖便不见了踪迹。

倾风还要去往别处巡查。

季酌泉难得出门,想暂且留在昌碣体验妖境的风土人情。

除却狐狸非吵嚷着要去依北城看看,其余人都留在了昌碣。

挑了个晴朗明媚的日子,马车再次启程,朝着依北进发。

倾风也是第一回来这人城。

毕竟是在风雨飘摇中建立的城池,传闻依北人人尚武。三人刚进到主

城的街道,便闻见空中飘荡着一股清淡的草药味。武馆、药铺,随处可见。

林别叙边走边解释道:“听闻依北的人族在外游荡时,因环境险恶,病死无数。后来是狐主暗中遣来几名医师,教他们辨识草药,才止住了人员的折损。直至依北建城,百姓依旧饥寒交迫,全靠着一些野生的草药驱寒避暑,才渡过最危险的几个年节。因此城中百姓都喜好喝些补养的草药,原来是真。”

狐狸大模大样地甩动着手臂,闻言感慨道:“我爹真是仁善啊。所以他们诬陷我狐族龟缩不出,可真是丧尽天良。我爹那分明叫做,君子藏器!”

倾风应道:“狐主大义。”

几人闲逛没多久,便来到刑妖司的门前。着人通传,却得知柳随月与谢绝尘不在城内,反倒是貔貅这厮正在里头打秋风。

“陈倾风?!”

貔貅闻讯蹿了出来,看见一旁的少年,又眯着眼睛道:“臭狐狸?”

狐狸挽起袖子便要冲上来理论:“什么臭狐狸?!”

“你怎么在这儿?”倾风随口应了声,转头问那守门的小弟子,“谢绝尘跟柳随月去哪里了?”

貔貅代为答道:“我也是想来见见三足金蟾的!怎么那么不巧,今日刚到,便听说他二人去我映蔚了!害我紧赶慢赶,还带了礼物过来。”

狐狸拍掌叫好,嘲讽道:“说明你命里缺金。”

貔貅撸起长袖,冲他龇牙:“小狐狸,你说我什么都好,可骂我缺财,小心我扒了你的狐狸毛,给我映蔚招财!”

狐狸赶忙躲到倾风身后,挑拨道:“陈倾风,他要打我!我可是你的人啊!他不将你放在眼里。”

貔貅拿他当小孩儿,不再理会。抬抬下巴,邀请倾风说:“要不要顺道去我映蔚看看?反正不远。”

倾风点头,并把身上的钱都摸了出来,全部塞到林别叙手上。

貔貅见状,骂她一毛不拔。

“你什么意思?这是羞辱我映蔚的百姓!”

“你不会是吃饭也打算不给钱吧?!”

“陈倾风要不你别去了!”

倾风置若罔闻,确认自己身上一贫如洗,才回道:“干嘛?还没进城你就想骗我的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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