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
“对,就是棉花。”
棉花对于吐蕃来说,可真是个稀罕的物事。
此物的种植在印度确实已有了些规模,若非如此,也不会经由海路送到广州一带,又被澄心将棉种送到京城来。
但与之相邻的吐蕃却甚少将它引入。
毕竟,棉花在寒冷气候居多的吐蕃难以存活,若要让此地的藏民也能拥有棉花填塞的棉衣,必须长期维系和印度之间的贸易。这对于野心勃勃意图扩张的吐蕃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
更何况,对棉花的处理工艺,就算是在印度一带,也依然处在相当简陋落后的地步,哪像是武周地界上——
带上前朝,在棉花一道上,俨然已有了十年的发展历程,和与之匹配的成熟工艺。
所以这些吐蕃的藏民看向这些棉花的时候,和看到纯然陌生的新鲜玩意也没有什么区别。
但棉花的好处,就算因其实在陌生的缘故,很难在三言两语之间说清,却还能用一种最直观的方式让这些藏民知道。
那就是穿。
“来,你来试试。”
最先凑到前头来的这个孩子没想到会突然被点名。
他有些忐忑地指了指自己,见对方又一次点头示意,这才走上了前去,将那件填塞了棉花的袄子穿在了身上。
“暖和吗?”来人问道。
这个问题,其实不应该在一个夏秋之交的日暮时分问出。
就算在藏原之上,也还未到霜冻之时,是很难感受到凛冽严寒的。
好在,这个穿上了棉衣的孩子在往复走动了片刻后,还是能够给出一个笃定的答案:“暖和,风都被挡住了,若是入冬的话,应当也能御寒。而且……”
他伸手轻轻地拽了拽身上的棉袄,目光中有着不加掩饰的喜爱:“这衣服好轻啊。”
相比于能够同样起到御寒效果的羊皮袄,棉袄当然要轻得多。若是在冬日,身着这样的衣服出行,也就理所当然地能扛起更多的负重。
他也下意识地朝着来人所带的货物看去,竟见其中还有着一床床的棉被。
对于寻常的藏族奴隶来说,将皮毛做成一张毯子或者是一床厚被,相比于从口粮里节省出一件皮衣来,简直有着天差地别的难度。
然而在来人的行动中,那棉被却好像并不是什么无比珍贵的东西,可以轻易展示给他们看,甚至如他所说,是尊奉武周太子之命前来交易的其中一样货物。
“你还愣着做什么?”这藏族孩子正在走神之间,忽然被人伸手一拉,脚步踉跄地倒向了同在此地的父亲,“贵人让你回答的问题已经答完了,你也该将这件衣服给还回去了。”
“……哦,好。”他连忙收回了朝着另一头打量的目光,只见父亲低头督促着他,脸带焦急忧虑之色。
他这才慢了一步地意识到,他们现在和对方口中的武周可还是敌对的关系。
若不是王太妃带着赞普已经退兵到了更往南的地方,他们本也该当随时拿起手中的武器,参与到抵抗武周入侵的战事中。而不是像现在一般,变成了身处在中间地带上的尴尬部落。
就算现在这些陌生人没带着多少兵器,像是寻常的商人一般途经此地,在同行的队伍中好像还有不少“自己人”,他们也无法确定,对方会不会突然因为什么小事生出不满,直接和他们兵戎相见。
连问罪的理由都不必多想了!
一想到这里,这个年纪不大的孩子也不由面露慌张,连忙像是他父亲所说的那样,伸手去脱身上的棉袄。
但他刚有了动作,就被一只手给阻拦在了当场。
“哎,先不忙着脱。既是要和你们做买卖,总是要将此物的优势都给展示出来的。若要测试防寒的效果,还是往山中走一遭为好。也不如再多来几个人一并跟上,反正我们也不只是带了一件两件的。您觉得呢?”
武周来使朝着这个部落的首领发问。
那藏族孩童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当继续脱衣的动作,还是该当让自己听从这陌生人的话,只觉在对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在两个领头人的相互对视之间,有着一种格外压抑的暗流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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