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春景,左右都不过是些诨话,他们就是想看舒琬羞愤难当,又不得不应承着他们的样子。
不动声色地躲过这些人越来越过分的咸猪手,舒琬晃了晃手里的酒壶。
不到半个时辰,两个壶里的酒都倒完了,舒琬走到刘傲仁身边,轻轻放下只剩了个底儿的酒壶。
前一世的这个时候,他大概已经在惊慌地四处逃窜,在被人拦住时,是真的抱着必死的决心,又抓又咬,口腔里都尝到血腥味了,才拼出一条路,跑去了后山。
而这一次,那些想要抓住他的手,软绵无力地垂落,前一秒还说着话的人,下一秒眼睛一翻,晕了过去。手里看着浅实则很能装的琉璃盏掉在地上,清脆一声,摔得四分五裂。
刘傲仁一下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惊醒,他错愕地看着眼前东倒西歪的众人,很快反应过来:“舒婉!你好大的胆子!”
刘傲仁满心要看好戏,酒喝得少,糕点也没吃几口,舒琬预料到他可能会没有那么好放倒。
拆了拖尾的发带,换上一根短绳将头发绑住。舒琬走到刘傲仁身前,垂下眼睛看着半瘫在轮椅上的男人。
苍白的面容,瘦削的身型,衣摆下的一双腿更是干瘪到如同迟暮的老人。曾经以为会笼罩他一生的阴影,如今换个角度来看,原来只是这么一副病入膏肓的颓唐模样。
“你在酒里放了东西……”刘傲仁勉力撑起身,仰头看着眼前这个让他陌生无比的舒琬,质问道:“你怎么敢的!?”
“我怎么敢……”由仰视变为俯视,舒琬站得挺直。看到刘傲仁去摸轮椅边的拐杖,他先一步拿走了那根无数次挥向他膝窝的木棍,甩到了石阶下。
“兔子被逼急了都会咬人,我这点儿蒙汗药,远不及你给我准备的大礼。”舒琬淡淡道。
“你怎么……?”刘傲仁紧皱着眉头。
“我怎么知道的?”舒琬面无表情地看着还在强撑着的刘傲仁,“因为我已经为自己的胆小付出过一次代价了。”
这些能让人睡三天三夜的蒙汗药是舒琬早就备下的,但上一世就是因为他的犹豫、迟疑,最后没敢下得去手,让他彻底失去了逃命的机会。
脱掉碍事的外衫,卷起衣袖,在刘傲仁不可置信的目光里,舒琬原地蹦哒了两下,对着刘傲仁笑了笑。
刘傲仁终于顾不得面子,要开口大叫自己的小厮,舒琬却转身一个飞踢,将只发出了一个气音的刘傲仁踢晕了过去。
原来那座他曾以为不可逾越的大山,也不过如此。
伸手探了探刘傲仁的鼻端,还有气。有一瞬舒琬想过要将过往种种都报复回来,可望着昏死在轮椅上的男人,舒琬忽然发觉刘傲仁的面容已经不知不觉在他的心中模糊了。
他看着他的脸,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多给出一丝的恨意都是浪费。
舒琬掰开刘傲仁的嘴,将剩下的一点儿酒灌进去,想了想,干脆撕了刘傲仁的衣服,将人推给他的好兄弟们。
蒙汗药的分量够足,几个时辰后外面的小厮们等不住进来,自会看到他家一贯要面子的主人是何等风姿。
顺着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离开,天际乌云翻滚,隐约有闷雷声阵阵。
前世一步步迈向绝望的沉重步伐,变成了急切地寻找。
拂开遮挡的枝叶,一阵风吹过,舒琬站在山崖前,脚下是湍急的河水。
他喘着气,低头看着山下,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用截然不同的心境。
舒琬不确定这一跳是否能回到他想回去的地方,但他一定会跳。
不是为了寻死,而是为了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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