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月的母亲。”终于,他听到谢昀的疑问,“她为何去世?”……
大风刮来,吹尽浓雾,原本掩藏在混沌之下的真相渐次显现。
谢昀听得发愣,被扼住咽喉般难以呼吸。
“他最后也没有死在你面前。”容凤声遥遥叹息,“他希望你不要发现他,希望自己不再打扰到你。”
“他不愿意用死亡换取你的原谅,就像最初他不同意东方夫人在信中说谎一样,真是很执拗的人。”
谢昀忽而又想起谢从澜的质疑,他问自己:“你真的明白过朔月吗?你真的站在朔月的立场上考虑过问题吗?”
他那么轻易地离开了朔月,将朔月留在了原地。他一个人,没有依靠,没有指引,无措地面对契约和感情,周旋在权力斗争的漩涡里,却又肩负着破除长生的使命。
在他为朔月视若珍宝的契约怨愤不已时,朔月正一天天地等待着着死亡降临。
谢昀怔怔地想着,忽然眼眶发酸。
已至正午,太阳升得很高,将一切照得明晃晃亮堂堂。
谢昀最后问道:“您到底是什么人,缘何知道一切?”
我是大周的国师,也是街头的乞丐。是街边卖糖葫芦的摊贩,是河畔摇舟的渔夫,是每一个与你擦肩而过的,你看得见的或者看不见的任何人。
容凤声吟吟笑道:“我是个看戏的人。”
“凡尘中事太过无趣,若不造出些好故事来,又怎么渡此一生呢?”
不记得是多少年前,他在江湖游历,欣赏人世间种种故事。在故事进行不下去的时候适当推一把,得到或满意或叹息的结局。
不论结局如何,他都改名换姓写进自己的话本子里,算作这一段乐子的纪念。
后来机缘巧合,他听说了长明族的秘密,又听闻皇帝在寻找长明族不死者的踪迹。与那些渴求长生的信徒不同,容凤声对长生并无执念,只觉得有趣——他迫切地想知道,愚蠢又贪婪的人类,究竟会为了长生做到何种地步?
此后,这件事成了他数十年间的最大乐趣之一。
他为皇帝寻找传说中的不死者,看着皇帝为着私欲教导不谙世事的孩子木偶般遵循契约,看着新帝试图剪断木偶的引线,给予他自由。后来又看着边境动乱,大法师陨落,看着朔月和谢昀分道扬镳,直至今日,如同天神下凡般,出现在苦苦寻觅的谢昀面前。
容凤声起身离开,抛下一句话:“我只有一个要求。”
“别让故事在这儿停下。”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好似在梦中。
容凤声没有食言。他顺利进了宫,见到了沉睡的朔月。
计时的沙漏一滴一滴落下,谢昀知道朔月醒来的时间越来越近,愈发焦灼难安。
害怕容凤声骗他,害怕意外发生。也害怕朔月醒来,再度离开。
他的骄傲和自尊不允许自己久留在醒来的朔月身边,但藏匿心底的情感却日复一日地呼唤着朔月的名字。
容凤声医治时,不许外人旁观。三日后他从照月堂出来,一直年轻的面庞长了些许皱纹,如雪白发中多了丝丝黑色。
“等等吧。”看着仓促迎上前来的人,他挥挥手,“现在还睡着,今晚过后,就与常人无异了。”
口口声声无数次传诵的长生,到今日只剩下一个“与常人无异”。……不管怎么样,活下来了。
谢昀形容平静,向容凤声确认了数遍“朔月还没有醒”,旋即跨过门槛,腰板笔直、神色冷峻地朝房内走去。
只是那飞扬的衣摆出卖了他。
容凤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想着谢昀发现被自己欺骗后气急败坏又手足无措的面庞,满意地笑出了声。
年轻人就是有意思。
他看故事,记录故事。至于故事的走向,他偶尔也愿意亲自掺和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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