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都成
() 婚百年他才想起来这一出有些晚,但看在今日除夕的份上,她就姑且给个面子多留一会儿吧。
但面前这些油腻的饭菜,就算是饿死,她也不想再动一口。
“不吃就让你的膳夫用极夜宫的膳房再做一份你想吃的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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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也不想,握住了他执筷的那只手。
“吃不完可以赏人,你吃什么?”大小姐拧着眉,“你懂不懂规矩?”
贵族用膳自有旁人执筷布菜,更何况她每样菜最多只吃了一口,墨麟不明白这有什么不能吃的。
别说剩饭。
便是她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他何处没尝过,还讲究这个?
他本来不想回话,以他对她的了解,下一刻她自己就会说“算了,懒得管你”之类的话。
但这一次不知为何,墨麟顿了顿,鬼使神差地开口:
“丈夫吃妻子的剩饭,天底下哪条规矩管得到?”
攥住他手腕的手蓦然一松。
两人都同时察觉到了一股微妙的氛围。
成婚百年有余,在集灵台也度过了不知多少个夜晚,但像这样正儿八经地用丈夫与妻子的关系论及对方,却让琉玉意外地生出一种生涩又怪异的感觉。
两人各怀心事,除夕夜宴的舞乐都如过眼云烟。
妖鬼爱喝酒吃肉,且他们酿的酒比玉京的酒更浓烈,没多久琉玉就被熏得有些头疼,她想了想,还是不打算委屈自己,预备提前一个时辰回集灵台沐浴更衣。
——然后就在一个转角听到有人说她的闲话。
“挑三拣四,规矩这么多,饿几顿就老实了。”
说话的是一个玄衣劲装的马尾女子,她双手环臂靠着墙,与旁边的人道:
“那可都是上好的仙米!她那一碗就值五十灵株呢!我注意她很久了,次次都剩饭,剩菜赏人就算了,剩饭还不许赏人!给我多好,我又不嫌弃,丢了多可惜啊!”
琉玉眯了眯眼。
她记得……此人叫丹髓,西陵城城主。
一碗饭而已,她倒了就倒了,竟为了这种小事编排她,也是头一次。
琉玉懒得同无关紧要的人计较这些,正要转头就走,却忽而瞥见了一截墨绿色衣角从回廊尽头而来。
“丹髓?”
见到墨麟,原本站姿闲散的女子站直了几分,恭敬见礼:
“见过尊主。”
墨麟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躲在暗处的琉玉本来不打算停步,但远远望见这两人站在一起,她鬼使神差地定在原地,觑着墨麟那张肃然凝视的眼。
很有意思。
她的暗探遍布九幽
() ,曾告诉了她一些事。
比如墨麟虽然跟她没什么感情,不过也并无接触其他女子的迹象,还算洁身自好。
又比如……这位西陵城城主丹髓暗恋墨麟的多年的事,在九幽的几位城主之中不算是个秘密。
还有妖鬼打趣,说尊主这些年被玉京来的贵女压着欺负,就该让尊主也娶了丹髓,叫丹髓好好打压一下那位贵女的气焰。
当然,提出这个建议的妖鬼被墨麟从坐席上一脚踹进了庭院的池子里,泡了大半日才被允许爬出来。
此后再无妖鬼敢提这些事。
不过,此时此刻墨麟一错不错盯着丹髓的目光,琉玉的确是第一次见。
心底冷哼了一声,琉玉转头走得干脆利落。
后方的墨麟察觉到琉玉离开,思索片刻,问丹髓:
“方才你是不是说尊后浪费粮食了?”
丹髓面色一白,挠了挠头道:
“说了,尊主恕罪。”
和梦里的琉玉随口提起的情景一模一样。
只是琉玉在梦里是用非常轻松的口吻道:
“……我也不清楚,现在想来,也许有可能,当时有那么一点点的吃醋吧,毕竟我不在你身边的那些日子,丹髓却从头到尾都见证了,要是……我那时也能陪着你就好了。”
那些被他当成是天方夜谭的话,却在此时与现实吻合。
墨麟仿佛被当头一棒,砸得一时天旋地转。
如果……真的不是什么幻术迷药,不是他的臆想呢?
如果真如白萍汀所言,是以未知的方式而看到的未来呢?
墨麟怔然迈出半步。
“见过尊主。”
神出鬼没的朝暝出现在墨麟视野中。
这个贴身跟随琉玉多年的亲卫带着疏离又礼貌的笑容,心底却并无多少尊敬,他对墨麟道:
“抱歉,小姐有令,今夜集灵台闭门,就不劳烦尊主白跑一趟了。”
骤然生出的火苗熄灭。
梦中那张笑靥如花的面庞如水中月影,被这句所击碎,墨麟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没错,这才是阴山琉玉。
是和他成婚百年,九幽乃至玉京,人尽皆知的怨侣。
他习以为常,并不该有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才怪。
雪夜澄明,集灵台守夜的玉京女使刚换过一轮班。
琉玉从屏风后缓缓步出,换了一身栀子香的雪白寝衣,正准备上榻入眠。
就在此时。
琉玉神色微凛,从榻上缓缓坐了起来。
一炷香的时辰后,本该如往常那百余年被她一句话拦在集灵台之外的绿衣妖鬼,轻叩门扉,不等她应声便推门而入。
简直嚣张得前所未有。
琉玉冷然凝视他跨入门槛而来的身影。
今夜风雪急促,敞开的门扉卷入鹅毛大的雪花,还未触地便被暖香融融
的室内化成了一滩水。
然而这个一步步走到琉玉床边的妖鬼周身却寒意不褪,高大身躯在琉玉面前站定时,琉璃灯的光被他宽厚身影遮去大半,琉玉一时难以看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他气势冷得像冰。
琉玉指尖冰冷,任何人濒临死亡都会畏惧,她也不例外。
但她更好面子一些,所以即便是死到临头,也仍然不肯让自己输了气势。
于是她冷笑一声,问:
“不装了?”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答:
“嗯,不装了。”
琉玉知道这一日迟早会来,这些年来,她眼看着九幽一步步稳定,壮大,而大晁却在世族的拉扯内斗中步步衰落,甚至还不如当初她出嫁前的辉煌。
大晁气数已尽,九幽却势不可挡。
她这个联姻对象夹在中间,被妖鬼墨麟清算是迟早的事。
只是她没想到这么突然。
明明之前在极夜宫的大殿上,她甚至难得正眼看了他几次。
他缓缓伸出手,琉玉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
“我死后记得将我的骨灰送回玉京……”
“我喜欢你。”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又同时消失。
风雪拍打着窗扉,有积雪压断枯枝的声响隐约传来。
良久,琉玉睁开眼,才发现那个逼近她的身影缓缓半蹲了下来,冰冷手指穿过她垂落肩头的乌发,轻贴着她带着错愕神色的柔软面颊。
分明是自下而上的视线。
却反而比他居高临下时更加浓烈直白。
仿佛要化作非人的触肢,舔.舐过他视线所及的每一寸肌肤,酥麻感从他触碰到的地方一路蔓延至尾椎骨,汹涌又激烈的情绪向她铺面而来,不容她有半分躲避。
“从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是为了得到你,才活在这个世上。”
自从那些画面出现在他梦中之后,就被他刻意压制的渴欲在此刻翻涌。
在听到她又一次冷漠将他拒之门外时,墨麟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太晚了。
从前他尚可忍耐,但在一夜又一夜的梦境中,他早就食髓知味。
想看她用那样爱意丰盈又缱绻甜腻的眼神注视他,想听她说需要他,喜欢他,想永远和他在一起,想要她变成自己的所有物,而自己也成为她的所有物。
梦亦真亦假,是陷阱或是毒药,都无妨。
他甘愿赌上一切,沉沦在她编织的幻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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