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带路的梁九功脸色煞白, 手脚有些微微发颤,他短而急的喘着气, 像是被鬼撵一般。
四爷心?口狂跳, 不知为何,他莫名的想到在热河御帐里曾听到的那一声惊呼, 他不敢细问,只紧紧的跟在梁九功的身后。
两个人快得只能看见影子。
到清溪书屋时?, 四爷飞快的四下?扫视一圈,没在在门口看到甯楚格身?边的人,心?下?微松,他不再犹豫, 抬脚踏进未知命运的那扇门里。
屋内各个地?方都点着许多犹如小儿手臂粗细的白烛, 映得屋子里比外头还要亮上三?分, 屋内众人的神情也照得一清二楚。
太医院的院案、院判等人跪在帷帐的后头,隐隐约约的看不见人影。
厅中,一侧是李光地?、鄂尔泰、马齐等人为首的王公大臣, 另一侧是宗室中辈分高的长辈, 如裕亲王保泰, 简亲王雅尔江阿, 庄亲王博果铎等。
此处明明人极多,但?屋子内外安静到落针可闻, 甚至能听见外头飞鸟扇动翅膀的声音。
突然传来的脚步声打破了寂静。
众人的身?形皆未动,只有眼珠子转向一侧, 视线紧紧的盯着门口。
四爷浑身?紧绷,顾不得那些几乎能将身?上灼出个洞的视线,他目不斜视,飞快的行礼告罪,“儿臣来迟,请汗阿玛恕罪”。
皇上没说话,他招招手,示意来人靠得更近一些。
四爷膝行至床边,鼻间闻到了浓浓的人参味道,他余光一扫,瞧见床头摆着药碗,床边还有被血迹染红的帕子。
他的脑中不自觉的浮现出当年孝懿仁皇后去世的情景———皮肤干枯苍白、目光涣散无神,额头处本?来细小的皱纹微微肿胀。
他又抬头去看靠在榻上的人,只见他满面红光,精神甚至好到有些奇怪。
不知为何,四爷只觉得额角如鼓雷一般狂跳,心?中蹦出四个字。
回光返照。
眼泪不自觉便从?眼眶里钻了出来,他握住皇上的手,小时?候明明那么厚重温暖的大手此时?一片冰凉。
那干枯的大手缓缓的捏了一下?年轻的手,似乎是在安慰。
但?,只有这一下?。
皇上缓缓的坐起身?子,微微抬起下?巴示意左右。
鄂尔泰将一直牢牢抱在怀里的盒子打开,从?中取出一物,颜色明黄,其上有字。
他又朝着皇上磕了个头,才朗声将圣旨读出。
这是传位遗诏。
满屋子的人个个低头垂手,仿佛对?遗诏的内容漠不关心?,但?寂静的屋子中处处都是涌动的暗流。
鄂尔泰已经?读到最后,“……朕之?第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典制持服。”
他读完,李光地?拿起那份汉文的遗诏重复了一遍,然后是科尔沁的亲王读蒙文遗诏。
满、汉、蒙三?份诏书在此,皇上还亲在此处,外头是九门提督隆科多守着,便是顺治帝亲至,也找不到半分错处。
随着三?份遗诏的宣读,屋子里像是一瓢凉水浇进了一锅热油里,涌动的暗流全都汇聚在四爷的身?侧,他却不动如山,只伏趴在万岁爷跟前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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