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倚山半眯的眼睛猛地一眨,丢了怀里抱着药箱就跳了起来:“你总算是来了。”
裴砚颔首,情绪不明,冷冷瞥看向楼倚山:“说吧。”
“方才探到的脉象,可是有问题。”
楼倚山面上懒散神色骤然一收,他极为认真看向裴砚:“对于嫂夫人。”
“在殿下心中,能占几分重要程度?”
裴砚沉着脸,冷白掌心撑在桌面上,因用力过度,微微泛白,却没有回答楼倚山的话。
楼倚山轻轻叹了口气:“那我今日斗胆问殿下一句。”
“殿下可想过,日后会与嫂夫人生下你们共同的孩子?”
“问这个作何?”裴砚目光霎时有些重,带着威压。
“因为嫂夫人的脉象,的确有些问题。”楼倚山苦笑一声。
心里的迟疑也只持续了瞬间,楼倚山浅棕色的眼眸,极为凝重看向裴砚:“方才我探脉时。”
“发现嫂夫人应该是一直有服用避子药,从脉象看,那药应该在她体内断断续续留有半年之久。”
“而且那药性极烈,若再如此长久下去,不出两年,便会彻底亏空坏了身子,再难有孕。”
“那药,可是殿下有意而为下的?”
随着楼倚山声音落下瞬间,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滞住一般,裴砚面沉如水,眉宇间似有冰霜凝结。
“不是我。”
裴砚声音沙哑,冷冷盯着楼倚山:“你确定足有半年?”
楼倚山没有任何犹豫点头:“瞧着脉象应是服用半年有余,就算后面停了那药,但毒性已堆积在她体内。”
“按照时间算,应是婚后才开始服用的。”
裴砚凉薄的唇失了血色,紧紧抿着。
一向克制淡漠的他,眼中撩起毫不掩饰的杀意,被他掌心撑着的书桌,骤然裂开,碎成无数块散在地上。
“能治吗?”裴砚看着楼倚山。
楼倚山神色略沉点了点头:“目前只要精心调养,应是没有什么问题。”
“不过就算是治好了,子嗣方面估计也比不得身体健康的女子来得容易。”
“殿下若真想要子嗣,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知道了。”裴砚乌眸淡淡看向楼倚山,“这事,你先不要同她说。”
“我会去查。”
楼倚山虽不知裴砚为何要瞒着林惊枝,但他依旧应了下来,毕竟只要涉及子嗣就是大事,是他不能轻易越界做主的事情。
“那治疗方子,我已经写了一份出来,殿下想法子熬了汤药骗嫂夫人服下?”
裴砚凌厉乌眸微微眯起,他想到林惊枝对他的防备和眼中的拒绝,眸色骤然一变,沉声对楼倚山吩咐。
“方子,你想了法子开给她服用。”
“只说是补身子的东西。”
楼倚山略有些意外,他从袖中掏出之前写好的方子递给裴砚:“那这药方,你留一份。”
“嫂夫人那边,我尽力而为。”
“若能无事,我先回去了。”
“嗯。”裴砚唇角绷得紧紧的。
等楼倚山走远后,裴砚面色骤然苍白,他捂着心口猛咳一声,唇角竟然溢出鲜血来,心口像被人捅了一把钝刀,慢慢折磨绞着他的胸腔。
夜深,雨大。
裴砚连伞都没撑,一路从书房走到主屋门前。
昏黄烛火,从菱花窗格里溢出,朦胧灯影下隐隐见得一个身形妩媚精致的倩影。
裴砚轻轻落在屋门上的掌心微顿,眼底沉着暗色。
恰巧在这时候,一旁传来孔妈妈的声音。
“郎君回来了。”
“少夫人方才沐浴过,还未睡下。”
“这会子饿了,吩咐老奴去小厨房给她炖了些燕窝羹。”
灯影恍恍,屋门被一双洁白如玉的指尖,由内向外推开。
林惊枝一愣,眸色随着屋中烛火落在裴砚被春雨淋湿的外衣上。
月白色圆领对襟长袍已经湿透,春日依旧寒凉,他却连大氅都未穿,胸前淡淡血色,想必是从伤口溢出来的。
林惊枝神色略有迟疑,终究还是朝裴砚点了下头:“进来。”
然后她伸手接过孔妈妈手里端着的燕窝羹,笑了笑:“妈妈先下去吧,今日不用人在外头守着。”
“是。”孔妈妈连忙应了声,赶忙退了下去。
屋内,万籁俱寂。
林惊枝转身去衣橱里寻了干净巾帕和里衣出来,递给裴砚。
她语调极淡:“耳房内有热水。”
“夫君先去沐浴,沐浴后妾身再给夫君换药。”
裴砚一贯冷静自持,此刻情绪压着,乌眸从林惊枝腹部极快掠过。
很突然的,他心底忽然冒出想要和她有一个共同血脉的孩子的想法,如果他们日后有了孩子……
裴砚闭上眼睛,心底竟难得生出一丝期待来。
就像枯竭干裂的土地,突然被雨水滋润,抽出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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