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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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贞三十三年。

秋已近末,凉风瑟瑟。

惨白月辉下,遍地斑驳树影,乌压压的枝蔓上混着从地底涌上的潮气。

犬吠彻响深巷,裴砚一袭白衣手握长剑,步伐悄无声息犹如鬼魅,从死寂一片的裴氏大宅离开。

他身上血腥味浓重,凉薄的唇紧紧抿着,有猩红色血点子落在他霜白的手背上,犹如开在深冬的红梅,妖冶勾魂。

“殿下。”山苍双手托着干净的巾帕,递上前。

“都处理干净了?”裴砚接过巾帕,语调沉冷。

山苍点头:“暗卫营死士已按照殿下吩咐,没有遗漏。”

雪的巾帕,慢慢在他掌心里揉成一团,空气中透着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裴砚凌厉眉峰微微皱起一丝,眼中含着不耐神色,因为四溅的鲜血染红他的指尖,并且擦不干净,这令他觉得十分恶心,就像燕北的五姓世族。

簌簌秋风从裴砚身上吹过,透骨的凉意,忽然漆如稠墨的天穹,大雨倾盆。

雨水夹着米粒一样的雪碎,秋末第一场雪就这样悄无声息落得满地惨白。

裴砚静静站在雨雪中,他不避不退,任由阴冷秋雨混着雪碎浸湿他的外袍,雪雾沾在乌发上凝结成水珠子,从他深邃寒冽的眉骨淌下。

良久,他身上那股萦绕不散的血腥味,终于被雨水冲刷干净。

“殿下,该回了。”山苍担忧裴砚还未痊愈的身体,他大着胆子上前开口劝。

裴砚抬眸,看了眼天色,乌云翻涌隐约听得街巷深处有更声传来,他才往外跨出一步,含着戾气的乌瞳骤然往侧边看去。

“出来。”裴砚声音透着杀意。

百里逢吉从黑暗中走出,他怀中抱着长刀,隔着雨水两人平静对视:“臣竟不知,太子殿下是这般嗜杀之人。”

裴砚冷笑,长腿迈过地上一滩混了血的水洼:“百里大人管的可真宽?”

百里逢吉盯着裴砚:“清除世族,本可以徐徐图之。”

“徐徐图之?”

“孤要的是速战速决,请百里大人收起你那些悲天悯人的心思。”裴砚声音冰冷。

百里逢吉目光一颤,落在寂静无声的裴宅内,他没再说话,转身离开。

“回宫。”

裴砚翻身上马,马蹄声沉重有声,撕开夜幕,消失在街巷尽头。

第二日清晨,凄厉的惨叫声穿透晨雾,落在睡梦中每个人的耳中。

原来的是昨日深夜,居在汴京的裴家嫡系遭遇匪人掠杀。

而裴家家主裴寂,被人从房中找到时,他除了一张脸还完整能认出身份外,身体上已不见半丝皮肤。

人还活着,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鲜血淋漓躺在榻上,像是被扒了皮的恶鬼在勉强蠕动,偏偏口不能言。

裴寂唯一的嫡子裴琛,昨日因去花楼吃酒留宿,反倒逃过一劫,等他被人寻回家中时,看着变成这般

模样的父亲,直接吓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等被人七手八脚唤醒,竟然变得有些神志不清了。

天子脚下,出了这般残忍的凶案,帝王当然震怒。

震怒之余他给太子下了死令,一定要查出真凶。

那日的宣政殿早朝,极少上朝的储君,一身明黄太子朝服,眉目如玉,凉薄唇瓣微微翘着显然心情极好,他没有任何犹豫应下帝王的吩咐:“儿臣一定会加紧排查,争取早日抓到凶徒。”

散朝后,裴砚慢慢从宣政殿中走出,百里逢吉隔着极远的距离跟在裴砚身后:“太子殿下。”

裴砚回头,神色冰冷。

百里逢吉从裴砚身旁经过,用极淡的声音:“殿下莫要忘了,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

“五姓裴氏,就算裴寂死了,裴琛疯了,可裴家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无数分支。”

裴砚垂眸,浓黑长睫掩去他眼中情绪,他笑了笑:“若孤等的就是五姓谋反呢?”

百里逢吉背脊发凉,这是他从未料到的答案,他沉默了一会儿:“既然殿下知晓,那臣也就无需多言。”

汴京,从五姓裴氏出事开始,就没有一日太平。

连一向低调的五姓崔氏,近日都传出崔家太夫人和长孙崔世子闹不和的消息,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崔世子竟然带着人从崔氏离家出走了,搞得整个崔氏鸡飞狗跳。

比起燕北的暗流汹涌,远在乌依江对面的月氏,就显得格外平和。

新年前夕,林惊枝挺着韵肚靠在廊庑下嗮太阳,脸上盖着薄帕,她临近产期,手脚略微水肿由丫鬟轻轻揉着。

如今她是月氏千娇万宠的玉姝公主,住的是阿娘曾经住过的公主府邸,更是月氏君王最宠的外甥女。

白玉京虽久居宫中,但公主府内有宫婢内侍,伺候得尽心尽力,沈云志也时常给她送些山里河里寻来的新奇东西。

“殿下安胎的汤药,就按照新的方子去抓。”寂白收起脉枕,写了一副新的方子递给晴山。

“稳婆、奶娘还有产房以及孩子的小衣可都有准备周全。”

晴山点头:“您交代的东西,奴婢都准备妥帖。”

“稳婆和奶娘各请了三个,已经安排在公主府后院的偏房暂住,等着公主发动生产,就能派上用场。”

寂白点头,拍了拍林惊枝的手:“殿下只管安心,有奴婢在您一定会平安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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