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几次的咨询中,因为心理防线强,覃姿尝试着引导了很多次,才逐渐让迟雾按照她的预设和她沟通。
“
() 小时候我妈喝醉过一次,讲过她和那个人的事。”咨询室内落针可闻,迟雾仿佛漠不关己地说:“他不是苏省人,但会为了我妈,在新年夜从京北赶到南城,就为了当面说声新年快乐,放一场烟花。也会因为我妈发烧在宿舍睡觉,不放心地在宿舍楼底待一宿。”
迟雾也差不多在那个时候,才明白迟晴为什么当时坚持把她生下来。
“是不是挺不可思议的?”迟雾抚着臂,自嘲地笑:“谁信这样的人,会一声不吭地把人抛下。”
迟晴也不信,所以把她生下来了。
“但他确实抛下了。”
停了会,迟雾抿唇,慢声说着:“所以我害怕。”
父母辈的感情给她呈现了美好的恋爱关系,同样给她呈现了糟糕的结果。就像是求解一道数学题,已知什么样的数字、什么样的过程,才能解出正确答案,全世界都按照这个规律走。
但她见过一道数字、解题过程明明无误的题,结果依旧出了问题。
过程和答案不再是坚不可摧的关系。就算反反复复站在理智的角度说服自己,但她潜意识里是怕的,怕到控制不住地焦虑、失眠。
覃姿点头,给她递了杯水。
因为人生经历,而对接纳感情关系产生障碍。不是钻牛角尖,不是矫情,甚至心理疾病这一块,给它划分出了一个专业术词,叫做aphobiaforlove,恋爱恐惧症。
资料上有详细的一段介绍:【恋爱恐惧的方式因人而异,根据恋爱进行的阶段范畴,大致分成类,即恋爱前恐惧(拒绝型恋爱恐惧)、恋爱中恐惧(焦虑型恋爱恐惧)及恋爱后恐惧(又称受伤型恋爱恐惧)。
患者本人是明知这些观念和思想是不合理的,也明知与自己的人格不相容,但无论怎么努力与之斗争或加以压制,却还是不能摆脱。患者的痛苦也因此而生。】
覃姿:“我记得你说过,你们之前试着在一起过一次?”
“嗯,这是第二次。”迟雾声音冷清清地回。
这些覃姿之前也了解过一点,知道两人第一次时打算做sexparter,之后因为一些事,那个男孩想更进一步。
“你拒绝了?”覃姿差不多能预料到。
“嗯。”迟雾缓缓呼出一口气,保持着垂眼的姿势,平复了大概大半分钟,才继续:“我们吵架了,闹得很厉害。”
覃姿知道是这男孩想要她,要和她在一起,她得分析迟雾恐惧来源的具体原因,试着问:“那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没怎么看。”迟雾稍稍往后靠,声线很低:“喜欢一个人会贪得无厌。”
她:“明明知道自己不愿意跨进恋爱关系,但还是想离他更近一点。其实什么都不做最好,像以前那样最稳妥,但我办不到。”
办不到仅仅是这样的关系,她贪得无厌,打着那道心理防线的擦边球,想要更进一步,想要更多一点,而他也是。
不过是贪得无厌的两个人。她
只是害怕,但没怪过他。
光线透过百叶窗的缝隙落在身侧地板上,这次快结束时,迟雾撂在桌面的手机响起。
她拿起看了眼,左臂肘搭在桌面上捧着脸,垂眼看着通话界面几秒,似乎在纠结要不要接,或者要不要在这个时候接,接着抬起眼,和覃姿打了个“嘘”的手势。
迟雾拿着手机,边起身边给手机插上线式耳机,走到咨询室的休息角,在欧式小圆桌前坐下,恢复成刚才在长桌前撑脸的姿势,懒洋洋地看着屏幕,语气轻松。
“嗯,在工作室的休息间。”
“没事干了?这个时候打来。”
“被骂了?”
“那好可怜。”
“不过我觉得叔叔说得挺对。”
“知足吧你,你爸在你身上砸的试错成本比别人一辈子挣得都多,骂你两句怎么了。”
“你可真行,CosmosFirst。”
.......
大概也就五分钟,这通视频通话便结束。
覃姿安安静静地注目对面静坐的女孩:“聊什么了?”
“约了晚上十点视频。”迟雾跟她说着,重新撂下手机,卷翘的睫毛撩起,眼睛很好看:“要打够半个小时。”
“还有kpi吗?”覃姿忍俊不禁,就这么看了她一会,随后认真地给她提出建议,让她试着和男朋友沟通一下。
常规的治疗方法中,家属、伴侣是很重要的角色,更何况他们感情不错,也许能有一个好的协调方法。
“不了。”迟雾拒绝,抬手把搭在开衫领口的耳机线勾到指间,声音依旧淡:“要是哭了怎么办。”
他会心疼,也会内疚。
她不想他知道。
清凉的风从街对角灌过来,覃姿在灯红酒绿的夜幕逐渐收回思绪,想着刚才群消息中郁令说的“有恃无恐”,“十足的安全感”,她不自觉松了口气。
的确没什么比有一个这样的恋人,更有效的治疗方法了。
像是良药,他是她的阿普唑仑。
又过了大半分钟,身后酒吧的萨克斯曲目吹出,覃姿终于看见那辆帕拉梅拉从人流略微堵塞的街道开过来,她起身走到路边,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上去。
陆喻风轻云淡地看着后视镜,打着方向盘,正要掉头的瞬间,俱乐部里的人出来了。
“刺啦——”
急促地刹车让覃姿猝不及防,她皱眉,手猛地撑在车门边缘,剧烈的搡伏使她太阳穴轻微疼痛,整个车身都往前震荡。
俱乐部门口,那辆迈凯伦车前,迟雾像是终于等到被接走的小朋友,正被人牵着,嘴里咬着男孩子来时带的那袋酸奶,看上去用途是给她解酒。
两人走到车前,迟雾坐进副驾驶的前一刻,又被捞过去接了次吻。
......
车内涌起一股潮意,密密麻麻叫人堵得慌。
覃姿难过地阖上眼,靠着椅背,摘了腕表扔进扶手箱,右手两指指腹轻轻按捏太阳穴的位置。
没打扰,没出声。
灯光暗着,车内寂静无声,陆喻坐在那,摘了眼镜,手指勾着镜架搭在方向盘,视线淡淡地落在前方。
迟雾和她只有分像,但当视线模糊时,有七分。
他想她。
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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