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行路这一块,热闹的时候挤不动道,安静的时候又像是冬日结了厚冰的湖面,摊贩一收,就没什么声儿了。
夏知予也没想到,她只是像往常一样地走在路上,就突然被卷入了一场无妄之灾,像是块石头砸碎冰面,先是凿了个小洞,然后裂纹向四周爬散,塌陷,打破湖面的寂静。
她看见颜舒茗突然冲出来叫住她,喊她的名字,拉住她的手腕:“学妹,能借你的手机吗?”
已经到了吞吐热气的月份,她穿着短毛衣,下面搭着一条牛仔裙,菱格的小腿袜及膝,膝盖上一片红肿。
夏知予被她眉骨处的疤痕吓了一跳,顾不上太多,手忙脚乱地拿给她。
颜舒茗摁了几个数字,等人接听的时候,时不时地往后看,像在提防什么。
直到她报了警,粗略交代当下的情况和街道位置的时候,夏知予才知道,是那些职校的学生来堵她了。她能跑出来,还是曲业成在奋力拖延时间。
报完警,她也只是微微松了口气,目光左右移动了几下,整个人都处在一种缺乏安全感的状态。
“我能再打个电话吗?”她不确定地看向夏知予。
“你打吧。”
这次,她来回摁了一连串数字,才把电话放到耳边,也就‘嘟’了两声,对方就接通了。
“谁?”
“许京珩,是我。你别挂我这次真遇着事儿了。”
“我报警了。但是出警速度没有这么快。曲业成把人引开了,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找上我。我一个人你别不信。”她把手机递给夏知予:“夏知予在我身边,不信你问她。我没骗人。”
夏知予手心一沉,猝不及防地被她塞了手机,她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低闷的声音。
“你说谁?”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通话计时,一分一秒过去。对方又问了一遍:“说话颜舒茗,你和谁在一起?”
“你快说句话啊夏知予。”
夏知予这才拿起手机,被催促着回答:“学姐身上有伤,她没骗你。”
电话那儿沉默了几秒。
“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
天阴沉沉的,冷风在树梢的缝隙流动,发出呜咽的声音,天际线慢慢铺上厚重的墨色,两人沿着空荡的人行道走,环境音单调得让人觉得可怖。
“好。你别挂电话。往人多的方向走。听到吗?”
他的语调像落雪一样平静,银粟氛氛,又厚又净,悄无声息地覆盖住脏乱不堪的泥路。
夏知予攥着手机,看了颜舒茗一眼。
颜舒茗被刚才的撕扯占据理智,冷静下来才觉得许京珩的话有道理。她就是太心急,缺乏安全感,才会给许京珩打电话。理智回笼后,才知道,远水是救不了近火。
“对。往人多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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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可怖不是一直处于神经紧绷的状态,而是你刚松了口气,巷子里就突然窜出一条狂吠的恶犬,处于正常值的心率直线上升,可以明显感受到胸腔里心脏跳动的迹象。
夏知予仍在跟许京珩通话,正当她差不多平静下来的时候,后肩突然被人推了一把。手机掉在地上,整个人趔趄地撞向路旁的香樟树。
“他妈干嘛呢?是不是在报警?”
夏知予撑着香樟树站稳身子,一回头,就看见一个染了红发的男生紧紧地盯着她看。男生伸手指了指颜舒茗,又指向她:“她喜欢报警。你也喜欢?你跟她,一起的?”
颜舒茗瞠了瞠眼,矢口否认:“不是一起的。我不认识她。”
说完想跑,就被那人扯住了头发,拉扯着往后拽,他一手拽着颜舒茗的头发,一手扯过夏知予的衣领,力气很大,直直往他身上撞。就连头发也断了几根。
颜舒茗出于担心,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夏知予。”
那人立刻就明白了。
夏知予被他拖拽着走,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儿来。
期间颜舒茗想要大声呼救,被这男生扇了一掌,然后她隐约听见红发男生在吼颜舒茗:“没事多什么嘴,要不是你在警察面前乱说话,小远就不会被学校开除,就不会被他爸妈打,就不会一时想不开去跳河。”
“是你们要跟曲业成打架。打架就该承担责任。”颜舒茗怕,但她还是要这么说:“我只是实话实说。”
一束光照进铁塔,铁塔里的肮脏龌龊被显现,这束光就有了罪。
犯错的人知道自己是犯了错的,但是引咎自责对于怯懦者来说却是件难事。所以他们不仅要替自己无罪辩护,还要把错误归咎到别人身上。
就像这个男生明明知道小远是因为帮他打架而被校方开除,但他绝口不怪自己冲动的气性,却来怪颜舒茗上警局揭发他们。为了转嫁自责的情绪,他们连承认错误都不敢。
夏知予被他拖了一路,直到被拖进一条昏暗的巷子。红发男生松开她的衣领,推了她一把,她的背撞上冰冷的砖石,硌得蝴蝶骨生疼。
她这才看见,巷子里还有几个不堪的施暴者。
他们对着角落里的□□打脚踢,嘴里说着难听的话。角落里的人听见动静,抬起头来,看见颜舒茗的那瞬,突然朝面前的施暴者扑身上去,扭成一团。
夏知予看见他额间破了皮,几缕头发被干涸的血渍黏在一块儿。流血不多,但是糊在脸上,模样恐怖,让人觉得危惧。出于害怕,她压着声音尖叫了一声。
红发男生看了她一眼,抬手就要挥掌。
她条件反射地闭眼,感受到未经修剪的指甲从脸上擦过,尖锐短暂的
痛,随后传来清脆的巴掌声。
没有预料中的耳闷。等她睁眼的时候,那人的双手已经被人剪到身后,一双马丁靴猛地蹬在他后背,他狼狈的回过头,没等说出一句话,胸口处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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