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素风当然不愿意自己这般跌份,他可是掌教大师兄,掌门之下第一人,未来的掌门继承人,他不允许自己威严扫地,更不允许自己输得那般难看!他亦看清了裴玄的剑意,那一剑之威释放时令人惊骇,也心生妒意。
他开口道:“裴师弟,这场比试不能作数,理由你应当知道。”
此话一出,山峰广场处人声鼎沸,大家皆附和:“没错,不能作数。”他们用畅快的目光偷偷睇着裴玄,反正星耀宫上下,没人希望裴玄赢。
声响入目,裴玄身形不动,一张脸阴云笼罩,他对此竟一点也不意外。
那个好似心魔的声音,从他内心深处里探出,再次不紧不慢地嘲讽道:看到了吧,举世皆浊,星耀宫上下皆争名夺利、虚伪卑劣之人,他们惧你、畏你、又妒你,恨不得啖你血肉……
裴玄听了个清楚,那双黑如沼泽的眼底,暗藏了一丝杀意泛滥的红光。
恰在此时,举世皆浊中,有一个少年的声音传来,不远不近,却莫名引人注目。
正是叶清,他皱起眉头,大声问:“为什么?”
他开口,是纯然的好奇,也是在为裴玄打抱不平。
他年仅十六,还在长身体的阶段,个子不算矮,奈何在星耀宫一个个年龄几百上千岁的弟子中,他必须努力踮起脚,才能让自己的头顶高出众人一截,有气势上的加成。可他不知道,张牙舞爪的奶猫怎么披上猛虎的皮,也做不成猛虎。
徐素风:“……”
众人:“……”
这哪里来的愣头青啊?
孟星海看到他,脸色也十分难看,“掌教大师兄说话,没有为什么!”
叶清撇了撇嘴:“可他输了,一点气度都没有,还想反悔!”
说罢,他秀气的眉一蹙,似乎有怒意勃发,瞪了徐素风一眼。
徐素风愣住了,神色微微冻结,似是没想到自己被瞪了。从孟星海的反应他能判断出,叶清应该是星耀宫这个月新吸纳的弟子。而他是谁,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师兄,一个小弟子竟然敢瞪他,还为了裴玄这个人瞪他?
简直是魔幻。
徐素风在人前一贯维持风度,他佯装镇定,笑了笑:“这位师弟,你是新入门的弟子吧,你有所不知……裴师弟他实力不详,恐早已在堕魔边缘,仙士堕魔后本就极易修为暴涨,本次惊春大比自然不能作数。”
什么?堕魔?
这下轮到叶清愣住了,瞪大了一双乌黑的眼。
众人以为他被吓到了,神色十分欣慰,毕竟一名根正苗红的小仙君,畏惧魔修是本能。
徐素风也趁热打铁,娓娓道来:“身为掌教师兄,我手里有掌门赐下的一柄诛魔剑,能触发魔气、斩妖除魔。看在同门师兄弟一场的份上,我一向心生怜悯,从不曾拿出,若裴师弟能接住这一剑,证明自己不是魔,那本次惊春大比胜负便有效,是我等技不如人,输得心服口服……”
大庭广众之下,徐素风说得十分好听。不接这一剑,裴玄便是赢得不光明磊落。接了这一剑,便有可能身受重伤、修为尽失。
更何况他们的怀疑有理有据,此世间门,堕仙成魔仅是一念之间门。
徐素风口齿了得,他以为说动一个新入门的小弟子不需多少力气,还能给自己光辉形象增添一笔。
谁料叶清忽然说:“那徐师兄,不用测了,我爹……裴玄他不可能堕魔的!”
这小弟子难道是慕强的性情,亦或者裴玄的拥趸不成?这般油盐不进。徐素风被抢话,有点恼怒,“你怎么能肯定?”
叶清眼神黑白分明,凝视众人,他信誓旦旦道:“我当然知道了!”
来自两万年后的人,都知道一件事,裴玄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看上去比魔修还魔修,是仙门道州人尽诛之的反派。可真正黑化入魔的时间门点是他出生那一年——天狩元年!
也就是说,他爹会入魔,却不是现在。
眼下的时间门点还早着呢!
他爹现在还清清白白,跟魔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能算卦……”其实他不能,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五灵根,可他愿意为了年少时期的父亲撒一点小谎并据理力争,“我看到了未来,裴玄是在两万多年后才堕魔!”
此话一出,众人瞳孔骤缩,脸色剧变,在意的重点不是裴玄堕魔,而是——
“两万年后?”
“他能活两万多年!?”这话说得,仿佛裴玄活着一日,他们就要活在阴影中一日似的。
不少人如遭雷劈,兀自陷入了不敢置信的震撼。
叶清奇怪地看着他们。
裴玄提剑的手也顿住,他眉头紧锁,心想为何是两万多年后?他已知自己心魔起,日日夜夜催他毁天灭地,他也极为厌恶这个世间门,怎么会忍到两万年后才堕魔,本身就是一件荒谬的事。
倒没有人怀疑叶清说的是假话。
在这个神光辉煌的年代,卦师数量多如牛毛,也似金丹修士一样遍地走。
再加上这种事是勘透天机,一名修士什么时候堕魔属兹事体大,此事若是少年信口开河,是全然的假话,早就有十八道天雷劈下,惩罚这番妖言惑众。毕竟两万年前,天道的约束力尚在,远没有后世薄弱。
看这万里无云的苍穹,晴空烈日,没有任何要落雷的样子,众人脸色大变之下已信了七分。
再加上叶清一脸正气凛然,眼神也很清明,莫名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好似他是真看到了,裴玄两万多年后堕魔的全过程,并深信不疑。
七分也变成了十分。
只可惜这个脑袋不好使的小卦师,怎么站在裴玄那一头。
你清醒一点啊,这魔头此刻不堕魔,未来也堕魔啊!
徐素风听到两万年后,脸色也一瞬间门变化,非常难看:怎么可能呢,裴玄竟然能活两万年,修真界人才辈出,难道……这两万年间门都没有人成功杀掉对方吗?那他们星耀宫何在?
更让他身体僵硬的发言还在后边,叶清像一个小炮仗,继续怼他,为裴玄开腔:“他如今未入魔,徐师兄你根本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当你怀疑裴玄是魔时,他不是魔也是了!”
如同世人想要测试一块玉石的硬度,这块玉石注定要碎,换句话说,怀疑一旦产生,即使没有真凭实据,罪名也已经成立。
这本身就不公平!他爹就是很强,赢得这场大比吊打所有人的战绩也是真的!
全场都被叶清这个星耀宫新弟子的勇气与伶牙俐齿给震惊了,如果对方不是为裴玄说好话就更好了。
枝头之上,寒鸦也不叫了。
显然是鸟儿也被震惊了。
因为叶清那少年激动得过分,薄唇因固执而紧抿,好似侮辱裴玄就是在侮辱他一样,真情实感得不像话……
喧嚣的山峰,众人皆因两万年这个词而魂不守舍,也有人因“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而煞青煞白。
唯有裴玄一人保有理智,他慢慢收起长剑,那双本黑如深渊的瞳孔,眼底那份惊心动魄的杀意,随风敛目一下,皆消散离去。
好似寒鸦的错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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