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家门的那一刻,所有的怒气像是被屋内的凉意冻住,很快便化为灰烬。
虽然应家落魄,但还不至于供不起暖,因此倒也不冷。
但不知是不是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人的缘故,应岑总觉得自己和这屋子一样空荡荡的,明明窗户都关着,然而却似乎还是有风从他身体穿过,连带着浑身的血都凉了下去。
应岑有些疲惫地走到沙发前坐下,整个人重新变得冷静。
其实有什么好生气的?
霍章柏都还没真的做什么,几句话他就受不了了。
未来真的到了那一天,他又该怎么办呢?
除了他爸妈,谁还会对他宠着惯着。
他从前果然被保护得太好了。
父母白手起家将应氏做得这么大,受过的委屈吃过的苦肯定比他多多了。
他这点又算得了什么?
想到这儿应岑不由缓缓闭上双眼,仰面向后躺去,像是自嘲,又像是替父母骂他。
“真没用啊。”
应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此时暮色将至,窗外夕阳西下,暖金色的阳光墨一般向人间泼洒。
应岑这一觉睡得太久,起来时整个人还有些懵,下意识喊了一句,“妈。”
然而客厅里空荡荡的,并没有人回答。
“妈?”应岑又叫了一声,然而话音刚落便彻底清醒了过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在干什么,还没说完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被他重新一点点咽下。
他忘了,妈妈已经不在了。
不知为何,他明明并不是什么坚强的人,从前摔了一跤都能抱着妈妈哭上半天,然而得知父母去世的消息时他却没有哭。
就像身体里储存眼泪的那个器官突然被冻住。
他亲眼看着父母的尸体被推进焚化炉,变成两个小小的骨灰盒,再后来又被装进了两块紧挨着的坟墓。
周围的人都在流泪,只有他没哭。
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大概是……太忙了。
从得知父母出事那一刻就忙着在警察局奔波,后来忙着筹钱,忙着应付公司的事,忙着求人,忙这忙那。
但他才大二,根本没接触那些业务,忙来忙去好像也没忙出什么成果。
可没有人会因为他年纪小而放他一马,所有人都虎视眈眈地望着他。
他一连奔波多日,似乎直到现在才终于可以哭了。
这么多日以来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口的那座山似乎终于移开了片刻,应岑低下头,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感觉到有什么顺着眼眶重重落下。
然后就见深灰色的裤子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团团的水渍。
心脏仿佛被人用力捏住,一下一下狠狠揪着,思念潮水一般席卷而来,将他整个裹住。
霍章柏还没给他答复,他也不知道应氏最终会走到哪一步。
但他也确实没办法了,他做了自己所有能做的事。
他尽力了。
“对不起。”应岑的眼泪仿佛开了闸的水库,再也控制不住。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声对不起是给谁说的,只是对着空气一遍遍说道,似乎这样就没那么难过了。
应岑不知哭了多久,直到声音都有些哑时,突然听见一阵手机铃声自身侧传来。
应岑因这铃声终于回过了神,抬手擦了擦眼泪,拿起手机准备接听,然而余光一瞥,却发现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这种电话最近接了太多,无非就是问他欠款什么时候凑齐,以及公司未来怎么办?
应岑厌烦地想要挂断,但残存的理智还是逼他接下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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