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瞑极阁的最初,与离开瞑极阁的最后,似乎有着宿命般的呼应。
夜里,李绰累的时候,就躺在台阶上,枕着
星光入眠。
她走得累了饿了,就拿出包袱里的干粮啃了啃。
乌素跟着她往上走,也不知走了多久。
她们走到……连李绰带来包袱里的干粮都吃干净了。
终于,李绰在最后一日的满天星光之下,看到了现任的瞑极阁主人。
这白胡老人的眉目间有着悲悯的智慧,垂下的眼眸里似乎含着万千星光。
他问李绰:“你从何处来?”
“我是凡间人,少时参加了科举,回了我的家乡,当了个小小的县令。”
李绰整理了一下自己背上的包袱,将磨破的脚跟往后挪了挪。
“我能观星辰,后来,镇上会发生什么意外——水灾、旱灾,我皆能提早得知,我领着他们,避开这些灾祸。”
李绰眨了眨眼,她张了唇,说出下一句话的时候,依旧平静。
“因为我的能力,我曾保护过的百姓视我为妖邪,他们害怕我,就将我烧死了。”
“醒来之后,我就来到了仙洲,听说了瞑极阁。”李绰对面前的老人行礼。
“是您渡我吗?”她问。
“无人渡你。”老者微笑,“你本该来到这里。”
“不恨世人如此待你?”他问。
“不恨。”李绰仰头说。
“世人愚昧,是不够有智慧,我见过比他们凡俗眼眸更广阔的天地,理应指引他们。”
“我又为何要怨恨,他们的愚蠢呢?”
“身为天地蜉蝣,他们不曾见过高远天地,也不曾见凡间之外的无边大道……这不是他们的错,这是凡人,天生的残缺。”
“我只是……怜惜他们。”李绰低了眸,她将自己被烧焦的袖子抬了起来。
老者一愣,他问李绰:“你来瞑极阁,是有何所求?”
李绰负手,她站在了离无边星空最近的阶梯之上。
她所见的星辰命运,是常人所无法想象的浩瀚,所以她的思想,也如此深邃。
在她未来的师父面前,她对天地,对繁星,对日月,说出了自己最坚定的誓言。
“我愿,庇护天下生灵,指引他们在未来的长河里平稳前行。”
“我愿,四海平安,三界众生无灾无祸,愿长夜繁星,永远明亮。”
老者看着李绰一愣,他在李绰的头顶,看到了天际里最明最亮的那颗星。
这是,长庚星。
“好,且随我入门吧。”他牵起了李绰的手,领着她走进了瞑极阁。
仙洲之上,瞑极阁内,所有的星君都有着与李绰相似的愿望。
——因为星空太美,生命太过鲜活,所以他们不希望任何一颗星辰坠落。
骤然间,乌素的思绪沉入这片璀璨星空里,日月轮转,星辰变换。
一日,外出历练的李绰回到瞑极阁。
在她踏入瞑极阁之前,这天上的星辰还没有任何变化。
但当她踏入
瞑极阁之后,她骤然间睁大了眼眸。
在看到眼前景象之前,她已经观测到天际有数枚璀璨星辰坠落。
这些星辰的主人,是瞑极阁的其他星师。
李绰惊恐地瞪大了自己的双眼。
他们穿着瞑极阁的白色长袍,全部自缢在偌大的瞑极阁之内。
被夜风吹动的尸体摇摇晃晃,仿佛无主的幽灵。
李绰惊恐地穿梭于这些游魂之间,大声呼唤着同门的名字,但无人应答。
骤然间,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只扭过头,去看向那天上的繁星。
在那黑夜里,似乎有一直无形的手在拨弄着命运之线。
他们小心翼翼庇护着的星辰,就在那只邪恶的大手下,被肆意扭转命运。
天上星辰的轨迹,不会更改,他们所观测的命运就建立在星轨不变基础之上。
但现在,有更加可怕的力量出现,他们瞑极阁里星君所观测的命运不再是既定的路线。
就连他们星君自己的命运——也成了那只手下被随意拨弄的星轨。
他们唯一能掌控的,就是自己的生死。
所以,在发现祂出现的那一瞬间,所有笃信星轨命运的瞑极阁星君都自缢而死。
死亡,是他们能掌握的唯一结局,这更像是——不屈的宣言。
李绰的天目比他们更澄澈,她所见的真相更加清晰残忍。
在一瞬间的冲击与绝望之下,她也缓缓走到了瞑极阁的中央。
一段白绫飞到横梁上,她也麻木着脸,将自己的脑袋伸进了白绫之中。
这是命运,无法抵挡,她没有能力——去抵抗这无常神秘的力量。
李绰闭上眼去,她吊在半空中,挣扎着摇摇晃晃。
乌素惊得思绪飘起,朝她飞去。
在她掠过她身侧的一瞬间,似乎有悠然的风从李绰身边拂过。
在生死一瞬间,李绰骤然睁开了眼,她想起了自己多年之前在天地间立下的誓言。
就算……就算没有一丝一毫的希望,她也要奋力一搏。
李绰咬着牙,手上法力幻化为一把小小的匕首,她坚定地将自己脸前白绫斩断。
她从瞑极阁正中央落了下来,跌在地上。
她的满头青丝散开,仰面躺在只有她一个活人的瞑极阁之内。
在她似乎含着星光眼睛里,映出那些飘荡的白衣星君。
绝望与害怕的泪水大颗大颗往下落。
李绰将自己手里匕首,死死按在自己的大腿上,用疼痛来压下此时的绝望情绪。
她侧躺过去,在死了许多人的瞑极阁里,睡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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