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素紧紧握着自己手里的白色长剑。
在她的掌心之上,黑白的锁链隐现,她垂着眸,一道极低的叹息从口中吐出。
即便她现在什么也看不见,但依旧能清晰地感觉到这把长剑的震颤。
它震动的节奏,像是心跳。
这心跳,曾搏动于她的眼前、掌下、唇上。
乌素眨了眨眼,她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道一闪而逝的血光。
她似乎能看见了,但她却死死闭上双眼,视线还是暗了下来。
天上的雨还在滴滴答答落着,站在黑石迷城里的弥霓抬起头来。
她注视着乌素。
乌素黑白的身影沐浴在血雨之中,她的手腕翻转,在她的掌中剑锋之下,漏出万千光点。
妖域的天空,被祂的力量完全笼罩,若是要渡来外界的光,需要在仙洲土地上剖出一道裂缝。
许多年前,裴九枝曾给仙洲大地布下同泽印,如今,仙洲土地被撕裂,他同样要受重伤。
这就是战胜祂所要付出的代价,只有他才能将那可贵的光明送到仙洲。
祂唯一操控不了的命运,就是裴九枝的命运。
但他若要破坏祂的计划,也同样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乌素的选择,并无错处,这是战胜祂的必要牺牲。
她知道,撕裂妖域的天空,扯开仙洲的土地……这样的举动会对裴九枝造成怎样的伤害。
但她别无选择。
要赢下这局棋,这是唯一的制胜之法。
就像千年之前的裴楚倒在了云都地宫的阵法中央一样。
裴九枝也有自己的使命。
他不该生出感情,若有了感情,便无法慷慨赴死。
乌素握着手中剑,手指又紧了紧。
他们各自……都有着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乌素在想,小殿下现在知道她正在做的事情。
他会伤心吗,会恨她吗,又或者是因为她的冰冷无情而感到无奈。
但是……很抱歉,乌素知道自己依旧没办法生出爱意。
她撕裂天空的动作愈发决绝,天际之上,祂对乌素发出咆哮。
仿佛是为了示威,在妖域的各个角落,有许多妖族被天降的流火砸中。
山河颠覆,天穹坠落,这一场意外,在弱小者看来,就像一场浩劫。
乌素努力支撑着自己的双手,她身下的无数气流涌出,竟然没入了妖族的土地之中。
黑白的混沌气流抵抗着命运的操控,保护着妖域里的所有妖族。
而这天更加亮了。
血雨落在乌素的面上,但她看不见,也就不知这天上下了一场怎样惨烈的雨。
乌素只知道,在她所看不见的黑暗之中,有无数天光正在照耀妖域的四野。
与此同时,在日月天之中,裴九枝紧紧握着自己手里那把普通铁剑,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
殷红的鲜血流淌在镜湖之上,他纯白的身影被彻底染红。
然而,即便是受了这样重的伤,他依旧在支撑着自己面前的那个阵法。
这阵法便是他曾经给仙洲大地所下的同泽印。
如今,全靠他为同泽印源源不断地输送力量,这仙洲的土地才没有因为这可怕的异变而崩塌。
药谷那边的季弦似乎察觉到了仙洲的变化,很快传音给裴九枝。
“尊上,妖域方向似乎有异变,仙洲也受到了影响。”
“您之前……看管不力,将乌素放走,此事与她有关吗?”
裴九枝按着自己面前染血的棋子,说话的声音依旧平静:“与她有关。”
“我就说她——”季弦正待继续说下去,他的话却被裴九枝打断。
“来日月天一趟。”他将自己手中的白子往前移了一步。
他会死,但还不是现在。
在他面前的棋局中央,属于白方的腹地被黑方毫不留情地入侵,在棋盘上形成一道可怕的裂口。
但,也同样是在这个棋局中,前方的白子已经将黑方的领地完全包围。
不管中途如何溃不成军,但,终究是他们取得了暂时的胜利。
裴九枝的凤眸一低,人已没了力气,颓然倒在了棋局之下。
——
妖域之中,乌素的手中白剑,将妖域天空彻底撕裂。
经过一夜的变化,妖域的众妖终于见到了久违的太阳。
那天上血雨也逐渐恢复了正常,变为淅淅沥沥的小雨。
妖域里原本满是荒漠,如今,这滴答的小雨落在大地之上,将干枯的植物润泽。
这里终于开始慢慢恢复生机。
妖域里的四位大长老,沐浴着隐隐的日光,他们身上的黑气消散不少。
日月未曾降临时,祂可以轻易地蛊惑妖族,肆意污染着他们的情绪。
一旦日光照耀四野,祂的力量也大打折扣,许多妖族都从疯狂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他们切下了自己身上异化的部分,朝着远处的旭日奔跑而去。
弥霓站在日光之下,将自己面上的泪水抹净。
现在他们还没有完全胜利,祂依旧在黑暗处窥视着他们。
但是……真好,妖域里终于有了阳光。
乌素低下头,她还是看不见。
黑石迷城已经消失,她分明可以通过自己掌下的黑白锁链去寻找小九。
但她没有这么做。
她从天际落下,怀里抱着小九所化的白色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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