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算说太多,“这么多年了,还能再见到您是我没想到的。希望我们最好还是能开门见山,尽早说明您的来意。”
许娅动了动嘴唇,半晌后总算发出了声音:“我知道了……当年为什么发生那种事。”
徐栖定一怔,又听她道:“是前不久你母亲联系到我,告诉我的。”
一时哑口,他本想在和对方说清楚朵朵的事后再将当年方吉然开车撞人的真相全部告知,没想许娅早已知情,这让他乱了阵脚,不知该说什么来应对方的话。
许娅说:“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那时你总说你欠我们家。”
徐栖定盯着茶几上的纸巾盒,没出声。
她又说:“过去很久了,不知道你的愧疚还留有几分,栖定,我很想说那不是你该有的,所有事都和你无关……你别再给自己增加不属于你的负担。我还要谢谢你,照顾朵朵那么多年,其实我今天来之前很忐忑,我只是想……”
徐栖定打断她:“阿姨,说说自己的事吧。”他指指沙发,示意她坐,“我想知道在抛下朵朵后,您这些年都过得如何。”
许娅看着他,像是被刺痛了,最终还是迈步走到沙发边,坐下。
她的嗓子听起来更哑了。
几年前她跟着一个姓黄的男人离开这座城市,去到男人的老家,一个非常偏远的西南小县城。
男人是理发师,和她住同一个小区,为她剪过七八次头发,熟络后常常帮她修理家里坏掉的电器,会用微薄的工资买夜市上的漂亮裙子送给她。她不想承认爱意的转移,可当等待前夫回家成了不可能的事后,她确实轻而易举地爱上了身边这个人。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在考虑再婚的可能性,想自己有什么可担忧的呢?她和方吉然已经没有夫妻关系,何况……那是毁了他们一家的杀人犯。她埋怨他,埋怨他竟然做出这种事,埋怨他留下她一个人照顾刚出生不久的女儿,可即使如此,她还是对再婚一事充满羞耻感。是她卑劣吗?是她无情吗?
活得太艰难,有人愿意接纳她,却不肯接纳她的孩子。她想那时候她是极度痛苦的,痛苦到宁愿舍去现下拥有的一切,也要换取一段如今看来极其虚幻的爱情。好似有爱滋润就能活下去,她并不天真,却甘愿天真,信了梦中虚构的未来,逃离城市,像可憎的前夫那样让女儿再度被抛下。
她如愿和新的所爱之人结了婚,逐渐发觉自己不过是从一个地狱跳到另一个。男人希望她生个孩子,她咬咬牙答应了,却再也没能怀上。失去生育能力的她在男人眼里成了无用的累赘,漂亮裙子落了灰,美丽的幻影一个个破灭。她明白这辈子无法再圆满地活下去,只有活成一个寂寞游荡的幽灵,用自己犯下的罪孽惩罚自己。
女儿的存在只能成为一条熟悉又遥远的江河,在许多时刻淌过她心间,偶有船笛声响,没办法听得真切。
一年前她下决心第二次离婚,却再不敢回到芍城。她恐惧听到一切可怖的消息,愈发活得苍白、游离。直到前不久被查出身体内的肿瘤,等待确切结果出来前她准备给自己留两条路:恶性,她绝不治疗,找一个没人的地方自杀;良性,她拾回面对过去的勇气,无论如何找到女儿,直面自己的懦弱、无能、可耻。
于是她今天站在这里。
沉默像堵密不透风的墙,横在他们之间。徐栖定好一阵没说话,过了许久才点开手机相册给许娅看朵朵的照片。每一张都无一例外笑得很开心,许娅除了感谢的话似乎再也说不出来别的,眼泪汹涌地淌着,用指腹轻轻抚过屏幕表面。
她想带走女儿,这无疑不是能立刻决断的事。徐栖定本想让她根据事实情况来分析利弊,又自觉有关这孩子的一切都永远来得那么突然和荒谬,最终只说还是让朵朵自己抉择。
“如果朵朵愿意跟您一起生活,希望您别拒绝我们的帮助。”他说,“她年纪还很小,我希望她能尽可能快乐地长大。”
“我还希望您能对她道歉,虽然她没有怪您。”
许娅抹着泪点头。
徐栖定给任柚打视频电话,对面接通得很快,任柚顶着头湿漉漉的长发出现在屏幕中央。
“我刚学完冲浪回来。”她得意道,“酷吧!教练说我很有天赋,刚学就已经玩得很不错了。”
徐栖定比了个大拇指:“厉害。朵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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