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我家斯江回来了,斯江啊!”顾阿婆灵敏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从顾北武背上把陈斯江抱进怀里一顿乱揉乱亲:“你个霞子(孩子)哦,哈色(吓死)你婆婆了晓不晓得?!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斯江被外婆又是哭又是笑又是亲弄得不知所措,伸出小手搂住她的脖子拍拍她的背:“外婆侬覅哭呀,吾都没哭。(外婆你不要哭呀,我都没哭。)”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隐隐又有点失望,接着就七嘴八舌起来:“好了好了,小囡回来就好,没事体就好。”
“原来是去寻伊拉阿舅了,哈色宁哦。(原来是去找他舅舅了,吓死人哦。)”
“小顾侬应该打只电话回来呀,陈阿娘急色(急死)了哦。文化宫去寻了一大圈,中暑哉。”
陈阿爷看着亲亲热热抱在一起的祖孙俩,再转头看看阿娘散乱的发髻满脸的涕泪,气不打一处来,平地一声雷:“陈斯江——!侬帮吾下来!(你给我下来!)”
斯江吓了一大跳,紧紧搂住外婆的脖子,两腿小细腿箍在外婆腰上,偷偷去瞄阿爷,又看向顾北武求救。
顾北武哈哈一笑:“呦,阿爷真是威武,侬声音轻点,这是万春街,又不是威虎山。哈到小旁友勿大好,煤饼山都要被侬哈散忒了,不如大家去居委会,闲话港港清爽,啥宁欺负阿拉斯江,吾是不肯格,管伊是爷还是祖宗!(吓到小朋友不大好,煤饼山都要被你吓散了,不如大家去居委会,把话说清楚,谁欺负我家斯江,我是不答应的,管他是爷爷还是祖宗!)”
本来已经要散场的街坊邻里又站定了继续轧闹忙(看热闹),一个个双眼放光,有花头,看来还是要出事,顾老四把陈阿爷比成座山雕,这是要打倒他?
陈阿爷没想到一向还算有礼貌的顾北武连亲眷辈分都不顾了,他说一不二了大半辈子,遇到这嬉笑怒骂指桑骂槐的,一时没反应过来,额头青筋跳了好几跳。老子受辱儿子顶上。陈东海一米八十三的大个子立刻横了出来:“小顾,侬格撒意思?小鬼头私噶跑出去,害得一家门忙了一天,担心色伊,回来肯定要切点桑活,哪能?阿拉陈家格小囡,阿爷骂伊打伊,塞是为了伊好,侬打鸡血了乱发飙?①格能勿港道理护牢伊,只有害了伊。(小顾,你这什么意思?小家伙自己跑出去,害得全家忙了一天,担心死了,回来肯定要受点教训,怎么了?我陈家的小孩,爷爷打她骂她,都是为了她好,你打鸡血了乱发飙?这么不讲道理护短,只有害了她。)”
陈阿娘拉住儿子:“侬勿要哈刚,切撒桑活!斯江,囡囡,侬饭饭切过伐?小肚皮饿伐?侬勿要哈,回来就好了哦,撒宁再敢打侬,阿娘帮伊拼子老命!(你不要瞎说,教什么训!斯江,宝宝,你吃过饭了吗?小肚皮饿伐?你不要怕,回来就好,谁敢再打你,奶奶跟他拼命!)”
顾北武看也不看陈东海,视线落在钱桂华身上转了转。钱桂华只觉得身上中了无数道冰箭似的,透心凉,吓得赶紧缩到阿娘身后。
“蛮好,很好,非常好。”顾北武点点头,笑得更渗人了:“走,大家一道去居委会。”他转过身:“两位同志,要再麻烦你们,把情况跟他们说清楚。今天我要是不能彻底解决问题的根源,下次还会发生类似的事情,我外甥女还能不能活着回来就不知道了。”
这是大家才发现,还有一男一女穿着绿军装站在阴影里,一脸愤慨。
那女军人站了出来:“陈斯江小朋友今天一个人在老北站②登上了52次开往乌鲁木齐的列车,幸好列车员同志及时发现,把她送到了我们革委会——”
一片惊叫声里,陈阿娘这次没人跟她抢,直接厥了过去,又引起新的一轮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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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春街有两个居委会,万南居委和万北居委,陈家属万南,顾家归万北。到底去哪个居委会,两边友好谦让了十分钟,最后派出所出面,大家就近,直奔六十三弄三十五支弄格万北居委会。居委会十年不变样,门口墙上墨绿色的铁皮邮筒咧开嘴无声地笑着,办公室里当中是两个八仙桌,墙上贴满了历年的宣传画和标语。
无关人等被拦在了外面,自动组队开始了丰富联想和大胆推理。谁把三岁半的小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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