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沁笑了:“谁都这么以为的呀。结果我到了团场,第一顿是白菜汤,一点油花都没哦,第二顿还是白菜汤,多了一个苞谷馍,第三顿还是白菜汤苞谷馍,连吃了一个月,我以为我肯定会累死饿死在沙漠里,没想到还活得好好的。”
顾西美坐下来给她们倒水:“死的人也不少。我们运气好而已。你还有白菜汤,我们到的第一天,一大盆馒头搁地上,拿起来还没进嘴里,风一刮糊上一层沙,扒掉一层,又是一阵风来一层沙,根本没法吃。反正我当时就哭了。”
曹静芝忍不住笑:“阿沁你来得晚,条件已经改善了,西美当时第一个哭,我跟着也哭了,所有的女知青哦,哭成一片。连长就把西美拎出去批评,晚上还要她自我批评,她一边哭一边喊‘流血流汗不流泪!杜绝娇骄二气——’我们都跟着她哭又忍不住笑她。”
“头三年最苦,第一年三块一个月的津贴,第二年五块,第三年八块。”顾西美从后面床上拿出篓子开始整理月经带:“三块钱,买点牙刷牙膏毛巾肥皂就没了,我把钱都省下来花在信封信纸邮票上。我妈一个月给我寄两次包裹,我走的时候还硬气得不得了,说这辈子也不会再花她一分钱也不想再看到她一眼。戆徒,十三点伐?(笨蛋,神经病吧?)”
“都过去了。”曹静芝感慨十分:“现在你不是每个月都寄钱回去嘛。听说明年又要涨工资了。”
“我们两个人,一个月寄三十块回去,我家北武拿十块钱,照旧一个月寄两个邮包来。”顾西美指指旁边架子上的一排瓶瓶罐罐:“雪花膏、白糖、猪油、麦乳精、大白兔、卫生纸、香肥皂、饼干,各种布料粮票,冬天里冻疮药手套绒线衫,只有我用不到的,没有他想不到的。要是斯江还有老二都在新疆,将来谁给她们寄邮包?一辈子靠舅舅外婆?”她抽出玻璃下那张斯江六一节的大彩照:“看到我家斯江现在这样,就觉得跟她分开再苦也值得。她现在是个很聪明很斯文的小姑娘了,上海小姑娘。”
曹静芝接过照片,照片上的小姑娘梳着童花头,皮肤雪白,穿着格子背带裙和黑色小皮鞋,双眼晶晶亮,骑在一辆三轮自行车上笑得跟朵花儿一样,她转头看看自家的沈星星小姑娘,又黑又瘦又小懵里懵懂——的确已经是两个世界的小姑娘了。唉,心酸,可她们做父母的,每一个决定,对孩子来说,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只有天知道。
外面男人们终于拖拖拉拉地回来了,孟沁和曹静芝对着陈东来使了个眼色,陈东来苦笑起来。顾西美要是决定了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看来他不止会一直看不到斯江,连即将到来的斯南,他也看不着了。
——
第二天又是个高温天,夜里暑热未消,陈阿娘抱着一大包斯江的衣裳和日用品,小脚伶仃失魂落魄地走向六十三弄,邻居跟她打招呼,她也不搭理,身后的议论她也没听见。还没到顾家门口,她就听到了斯江和顾阿婆的笑声,差点崴了脚。
顾阿婆热情招呼:“来来来,亲家母吃点西瓜,冰水里湃过的。”斯江也高兴地跑过来搂住她的腿,阿娘阿娘唤个不停。
“阿娘,西瓜老甜格,侬切一点再回去。”斯江仔细用尖头筷子把西瓜籽一一挑掉,送到阿娘手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