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但凡参奏五公主的事儿,温博翰必然会加入,但是最近却异常的沉默。
也多亏温明蕴是个受害者,另外其他朝臣也怕引起温博翰的仇恨,暂时还没牵连到她。
“吃吃吃,你竟然还吃得下?”
下值后,温博翰气冲冲地回府,直奔小女儿的院子而来。
刚走进来,就见她正在吃暖锅,大老远就嗅到了一股食物的香气。
“爹,来吃一口?”
“吃个屁吃,你怎么想的,竟然和五公主牵扯到一起,还让她直呼你的小名,当上手帕交了?哪怕你以后不嫁人了,但这名声不能不要吧?五公主那些污糟的事儿,望京连三岁小儿都知道,我不信你没听过?竟然还与她交好,难不成你也想养几个面首?”
温博翰显然是被气狠了,连“面首”这种话都当着闺女面儿说出来了。
温明蕴放下筷子,轻叹一口气。
“爹,我与五公主如何结识,想必大姐和二姐都与你说了。那种情况下,我若是不费心与她交好,那很容易和她结仇。被五公主记恨的人,有几个能过得好的?她有多受宠,想必您比我清楚。”
她这话一说,温博翰就被噎住了。
的确是,大半个朝堂的朝臣们上奏,让皇上约束五公主,都没起什么作用。
若不是之前闹出人命来,死的还是她的前驸马,五公主连发配岭南都不会有。
“况且若不是五公主救我,那日曹狗为难,你女儿就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人逼着从马车上拽下来。我的名声只会更糟糕!”
温明蕴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显然是既委屈又害怕。
温博翰这怒火也发不下去了,更理不直气不壮了。
“爹知道你受了委屈。但总归担忧,五公主名声太差,你与她交好享受她一时庇护,只怕后半辈子都得受她牵连。这个世道,有谁能不背负着枷锁活着?五公主倒是不管不顾,潇洒自由,却不见得是好事。她的所有兴衰荣辱全都寄托在陛下身上,万一有一日圣宠不在,今日她猖狂的恣意,只会成为明日上断头台的罪证。”
温博翰的语气瞬间软了,完全是语重心长。
他不赞同小女儿的为人处世方式,但是不代表他不了解。
相反两人当了二十二年的父女,温明蕴深埋心底的想法和叛逆,他还是能看透几分的。
一方面害怕这世道不容于她,所以想在她遭受反噬之前,他来压着她低头,走和其他人一样的道路。
可另一方面他又明确知道,低头妥协对温明蕴来说,必然是委曲求全和极度不甘心。
温明蕴没说话,其实她不怕和温博翰吵架,因为当他以父亲的身份压迫她做什么时,她不仅会反抗得很凶,而且心里还没有负担和愧疚感。
但是一旦他开始变得柔和,认真打感情牌,她就会心软。
“爹你说得都对。”
她点头。
“那你和五公主——”温博翰屏住呼吸,试探地问道。
“当然是手帕交啊。”
温明蕴丝毫没有犹豫。
男人原本充满了期待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甚至又想揍闺女了。
“老子刚刚白说了,你还表现得一副认真听话的模样?气死我了!”
他撸起衣袖,视线在院子里来回扫着,似乎想找打人的东西,但是看到什么都觉得太危险,只怕要把她一下子打死了。
最后无可奈何地吩咐丫鬟:“气死了,把她暖锅撤了,端到夫人院子里去,给她吃个屁!”
温明蕴连忙将锅里的涮肉全都捞走,做最后冲刺。
*
五公主被禁足了,刚得到这个消息的程亭钰,立刻就醒了过来,当场要回程国公府,却没走成功。
迎客来的酒楼外,都被公主的侍卫围住了,哪怕主子不在,但是他们也恪守职责。
偏偏更不幸的事情发生了,皇上派了身边的大太监前来,名义是关心他的身体,但实际上话里话外都在打听他对五公主的印象如何。
程亭钰当场寒毛直竖,这什么意思?
就真的要强抢民男当驸马了?
等大太监一走,程亭钰轻轻敲了敲窗户,很快就有个小二打扮的男人走进来。
“宫里是怎么回事儿?”
“朝臣为了五公主和曹秉舟之事,嘴仗打得不可开交,皇上不厌其烦,就询问五公主是何态度,早日定下驸马收收心思。五公主说——”说到这里,小二停了下来,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她说什么,不要吞吞吐吐的。”
程亭钰一改之前病弱的模样,语气冷然。
“她说要您给她当驸马,曹秉舟给她做侍宠。”
男人一听这话,当下就冷笑出声:“她可真敢想。”
“皇上当时也回了同样的话,之后明言,曹秉舟是锦衣卫指挥使,要替皇上办事,不可能跟她有牵扯,让她死了这条心。但对于您,皇上虽然也规劝五公主,言明您的父亲是为国捐躯,不该让他的儿子受委屈,但是语气并不强烈。”
男子将当时的场景描述了一遍。
程亭钰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冷,“皇上老了,连自己的女儿都管不住,又如何管这江山百姓?也多亏他还记得程峰的功劳,可惜死了的人在皇上眼中是没有价值的。”
“主子,您看是否要让五公主——”男子将手放在脖子上抹了一下,寓意很明显,要让五公主暴毙。
程亭钰没说话,他无意识地敲着眉心,显然心中在思量此事。
这的确是个好法子。五公主此时暴毙,再让罪证指向锦衣卫,既可以解决眼下的困境,又能离间皇上和锦衣卫的关系。
“目前最主要的是扳倒两位皇子,已经扯出殿试舞弊案,就不要再横生枝节了。至于驸马一事,我已有脱身之计,你大可放心。”
*
温明蕴正在屋里小憩,却被人告知五公主来府上找她了。
下人通传的声音刚落下,五公主的人已经赶到。
“如意,快走,我有重要的事情告知你!”
五公主走进来之后,直接拉住她的手就要往外走。
“哎,娉婷,我这还没梳洗呢,等收拾一番再与你走!”
五公主上下打量一眼,见她的确穿着轻便的衣裳,无法外出,不由得跺了跺脚:“那你让丫鬟们动作麻利点,我等你!”
温明蕴走到屏风后面,让丫鬟们给她换衣服,还不忘询问她:“娉婷,我听说你被禁足了,今日能出来了?”
“当然,父皇最疼我了,我哭哭闹闹他就心软。如果不是朝堂上那些棺材板,一个劲儿地攻击我,要父皇约束我,连禁足都不会有!”
“如意,这次你爹竟然没加入棺材板行列哎,他们礼部还有官员反过来攻击锦衣卫,我知道肯定是你爹在帮我。哈哈哈,早知如此,我早就来和你做手帕交了!”
五公主提起此事,立刻爽朗地笑出声来,显然是真的开心。
温明蕴挑眉,心想幸好你没早来,不然她爹得更早地发疯。
等她换完衣裳出来,五公主再次拉住她的手,一路疾行上了马车。
停在温府门外的是公主的座驾,相当豪华,车壁上还镶嵌着宝石。
温明蕴本来还想推辞,却被五公主弯腰直接抱起,送进了马车里。
她瞬间睁大眼睛,好家伙,穿来古代第一次被人公主抱,竟然是来自她的手帕交。
“娉婷,你怎么这么大力气?”
一直等马车行驶起来,她才回过神来,忍不住询问道。
五公主不以为然地道:“一是你太轻了,二是我专门练过。你不知道有些姿势,可费体力了。为了更加方便快乐,所以我每日清晨都起来习武……”
温明蕴肃然起敬,果然不愧是五公主,一切宗旨都是为了搞男人。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五公主瞬间卡壳了,她支支吾吾的,看向温明蕴的眼神里还充满了兴奋和期待。
“现在我不能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任由温明蕴如何问,她都不肯说,倒是追着询问温明蕴的感情史,是否有倾慕之人。
“娉婷,你别说笑了,自从我开始吐血之后,连上门提亲的人都少,我也不愿意不认识的男人有什么瓜葛,何来倾慕之人!”
她的话音刚落,就见五公主气得拍桌子:“那是他们眼瞎了,不知道你的好。没关系,今日——”
五公主情绪很激动,刚开了个头又瞬间捂住嘴,显然是想说什么。
“你很快就会有了。”
五公主总结陈词道。
温明蕴的眉头一挑,这苗头有些不对劲啊。
马车一路行驶,最终停留在迎客来酒楼前,两人一前一后上楼,五公主直接将她拉进了某个包厢里。
包厢里只坐着一个男人,此刻他靠在窗边,广袖长袍被风带起,再配上苍白侧脸和清瘦的身形,看起来像是随时要飞走一般。
“程亭钰,人我带来了,你要是个男人,就当着她的面说!”
五公主把门关上,拉着她走近前,狠狠地一拍桌子,把失神的男人唤醒。
程亭钰目光幽幽地看过来,对上温明蕴的视线时,眼神里涌出一股复杂的神色,他张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万语千言,全都堵在心口。
“公主,你别让程某难堪了,是程某痴心妄想——”最终他还是一转头,对着五公主求饶。
可是话还没说完,他的肩膀就被猛地拍了一下。
五公主恨铁不成钢地道:“少说废话,你今日若不说,你们父子俩都进公主府得了。”
为了逼迫程亭钰说真话,五公主不惜把人儿子都拿出来威胁,这话里的意思着实让人害怕。
程亭钰咬了咬牙,显然是被逼无奈,轻叹一口气。
“温三姑娘,程某先向你告罪。”
温明蕴虽然不太了解事态发展,但是看到程亭钰这状态,她就有些不好的猜测。
为了避免接下来的危险,她还是很敏感地道:“无需告罪,要不你和你儿子收拾收拾去公主府吧,不要连累我。”
程亭钰:“……”
很好,当他以为这个女人如此恶毒,但是下一刻,她还能再次刷新狠毒的程度。
“三姑娘,我心悦你。”
男人的语气有些急切。
赶紧说,再不说他感觉就没机会了。
这回沉默的人换成了温明蕴。
“你昏迷太久,傻了吧?路边的狗心悦我,我都能信,你心悦我,我不信。”
明明之前四人群相亲的时候,她几次暗示他,程瘟鸡都是一副惺惺作态,现在却一改嘴脸跟她告白,非奸即盗。
这个男人绝对不怀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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