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我虽然于医道上没天赋,但找医书还是在行的,您瞧瞧。”
苏启拿过几本随手翻了翻,忍不住点头,脸上带了几分笑意:“还算你这丫头有点孝心。果然是远香近臭,当初帮你诊脉的时候,每日被你气死,如今倒是懂事了不少。”
“哪有,我当初也可听话了,只是在药丸上面贪心了些。”
她立刻放软了声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老头儿嗤笑了一声,只是眯着眼睛看她,并没有拆穿。
这丫头是个通透聪明人,心眼儿多得很,而且记性还好,当初她装得病入膏肓,把温家一众人吓得够呛,请了许多名医太医都被她糊弄过去了。
好容易苏启扮作山野大夫进京,温家也一并把他请了过去,他一诊脉就查出了她在装病。
瞧着温家夫妻担忧的样子,他隐晦地提点了几句。
哪知道第二日再被请去温府,他就被温明蕴单独留下来说话,恳求他帮助她。
温明蕴极会卖惨,说自己年纪还小害怕嫁人,一想起来要说亲,就吓得心口痛浑身痛,弄得半真半假。
苏启治过无数疑难杂症,也知道有些人会有怪病,眼前这个姑娘极其年轻,演技应该还不至于这么好,或许真的是一听定亲就害怕到要生病。
为此他替她隐瞒了下来,还因为这是他遇上的第一例此种病症,多停留几次。
温三娘是个很善于抓住机会的人,瞬间就投其所好,开始拿起了医书,还说想学医,甚至请教起苏启普通人要学医先看什么书。
苏启年轻时还未成亲,家中就遭遇变故,之后更是颠沛流离,连个亲近的晚辈都没有,哪儿见识过这种招数,瞬间就被这小姑娘给套路了。
他那时候就会想,若是有个这样的闺女,她若是害怕嫁人,他也绝对不会逼她。
温三娘也把自己代入晚辈的角色,该关心的地方一点不少,她记性好又勤奋,说是要跟她学医,为此晚睡早起地背书,每隔几日就换一本医书。
原本苏启以为小姑娘口头上说说而已,可是当她拿出这股劲头来的时候,他瞬间也被感动了,很快就同意收她当徒弟,给的位置还是关门大弟子。
这后面就越发心疼她了,要什么药丸都随时制出来,师徒俩感情越来越好,后面教温明蕴切脉施针时,苏启瞬间发现原本机灵的大徒弟,不再灵光了。
两人费劲一段时间之后,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她对医术真的是毫无天分,把老头儿七个够呛,合着她只会背书,不会结合实事。
被老头儿那深邃的眼神盯着,温明蕴也不好再装傻,只得岔开话题。
“方才那小童说是您救了他,还想当您的徒弟,您可以瞧瞧他有没有天分,若是有正好可以再收一个,继承您的衣钵。”
老头儿摇了摇头,没好气地道:“算了,自从有你这个徒弟之后,我对看起来就很聪明的人都怕了,宁愿收个憨傻的当徒弟。”
“您不是就喜欢机灵的人嘛,若是早说,我就把程晏带来了,他憨得很。”
温明蕴轻声嘀咕了一句。
“程晏,程亭钰的儿子?”
苏启听到了关键词。
“嗯。”
温明蕴点头:“他还挺喜欢玩虫子的,当初我刚进国公府那会儿,他养了不少毒虫呢,对毒这一块儿很感兴趣。要不师父你看看他如何,他性子也单纯,还特别容易忽悠,您若是看得上,我就把他拐过来,给您当衣钵传人。”
她兴冲冲地建议,似乎只要他点头,她就去把人塞过来。
苏启的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你知道他是谁吗?”
“知道啊,您想说他是詹怀太子的嫡孙?”
“你知道还这么说,把他说得跟个物件似的,想送谁就送谁!”
苏启瞪了她一眼。
温明蕴笑嘻嘻地摆摆手:“他如今是我乖儿子,又不是别人。况且给您当衣钵传人,那也不是坏事,多少人想求还求不来呢。”
苏启轻叹一口气:“缘分这东西真是说不准,我当初收你为徒的时候,绝对想不到,你竟然会嫁给武鸣当妻子。”
“师父也叫他武鸣吗?”
她询问一句。
苏启点头:“他爹娘未来得及取大名,只是太子妃当年曾给兄弟俩取了小名。兄长叫长安,他叫长福。”
“太子妃怜惜长子出身就体弱,希望他能拥有长久的平安。而幼子刚出生就白白胖胖,看着十分有福相,希望他能一直有这种福气。可惜了。”
提起旧事,苏启也是叹息连连。
可惜太子妃的一片祝福,终究是全然落空。
长子体弱,从出生伴随到临死,几乎未曾有过平安顺遂的日子。
至于幼子,自小逃命到北疆,跟随着暗卫东躲西藏,哪怕之后文成武就,横空出世杀进敌军主帐,之后还成为了北疆的守护神,这些荣耀都是在战场厮杀出来的,充满了杀气和戾气,恐怕和太子妃期盼的福气,相差甚远。
而如今再听他当初出道时放出来的那句话:无名无姓无家世,无父无母无过往。
简直是讽刺至极。
他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之所以变成这种境遇,都是被逼的。
“师父,您这身体有没有请大夫仔细瞧瞧?”
温明蕴一提这话,立刻迎来他的白眼:“我自己就是治病救人的,还需要别人来看吗?”
“医人者不自医。”
她还想再说,却被苏启抬手制止了:“这点你就别操心了,我身体好得很,我摔了之后,你相公已经请了好几拨大夫过来,我不看还让人按住我,所以刚刚没脸见我,怕我骂他!”
提起这事儿,老头儿还颇为咬牙切齿的模样,显然一直很介意。
温明蕴听完之后,顿时没忍住,直接笑出声来。
“他早就和您有联系,这会儿才告诉我。我还以为他跟我一样,都只能等着您写信过来呢。”
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抱怨。
苏启摆摆手:“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毕竟是一个已死之人,当初要不是姜丰帮我一把,在我服下假死药之后,想办法送我出京,恐怕此刻我坟头上的草都两米高了。虽说先帝已经亡故,但我毕竟是詹怀太子故人,若是被当今知晓,与我有关联的人,都讨不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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