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策带着崽的时候,崽好好的,白白胖胖漂漂亮亮,轮到他带了半天崽,崽就生了病。
怪不得金鱼一直困,原来是身体不舒服,小孩年纪小,不知道自己生病,就只能靠睡觉来抵抗身体的难受。
他低下头,看着郁策心疼至极地摸了摸金鱼闷红的小脸,自己也心如刀割,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道:“快去找大夫吧。”
郁策抬眼看他,不过是简单的一眼,却让沈檀漆忽然觉得自惭形秽,心头愧疚极了。
这种时候,最恼火着急的肯定是郁策。
毕竟,金鱼是他亲手带大的。
听到沈檀漆的话,郁策淡淡“嗯”了声,转身要离去前,他忽然停下来,低声道:“不是你的错。”
说完,郁策便顾自走在前面,月光皎洁,披着薄衣,身形瘦削。
看着他的背影,刹那间,沈檀漆像是被晃了一下。
心头一阵酸酸的闷痛,他低下头,飞快抹了抹眼角,而后抓着系统和小黑立刻跟上郁策。
两人不敢耽误,抱着金鱼问到去医馆的路便当即赶去。
好在医馆在朔夏城遍布各地,离得都不远,他们到时,医馆的大夫正好看完最后一个病人。
“染了些风寒,小一,去后厢房抓药。”大夫掀开金鱼头顶的发丝,露出那对雪白的龙角,当下明了,“龙族,倒是少见,我按鹿族的药先抓着,药性不烈,没效果再换一副药。”
听到大夫的话,沈檀漆稍稍放心了些,他本还担心城里的大夫不会医治妖族,如今看来朔夏城里应该还是有很多妖族存在的。
大夫一眼看出金鱼的病症,有些埋怨道,“但是怎么烧成这样才带来,有你们这么带孩子的吗?”
闻言,沈檀漆的头扎得更低了些,这一路上他都在注意周围有没有埋伏的魔族,提心吊胆,没能注意到金鱼的变化,中途确实觉得金鱼身体热了许多,但龙族的身体和人类的身体不同。
龙族的身体天生就是寒的,对龙族来说烧的滚烫,沈檀漆也觉得只是稍稍热了些。
等待小一抓药的功夫,沈檀漆默默伸出手,在金鱼的脸上贴了贴,温温的。
想起金鱼在睡梦中还要迷迷糊糊的用香蕉当剑,煞有介事地要保护他。
沈檀漆的心里愈发不是滋味,眼眶也泛了些红。
不知道金鱼忍受了多少,在当父亲带孩子这方面,他确实不如郁策,远远不如。
郁策缓缓抬眼,目光落在沈檀漆因愧疚紧皱着的眉头上,他淡淡敛眸,将金鱼搁进沈檀漆怀里。
“抱着吧。”
沈檀漆愣了下,看向郁策的神情,对方和平常似乎并没有什么差别,更没有要责怪他的意思。
见他犹豫,郁策又补了一句:“胳膊酸,你抱。”
听到这句,沈檀漆赶紧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把金鱼从他臂弯里轻轻接过,像是对待世上最珍重的宝物,心疼极了:“是我不好,让
金鱼遭罪了。”
闻言(),郁策微挑了下眉?()_[()]?『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金鱼?”
“郁今,不就是金鱼吗?”沈檀漆轻轻拍着崽的后背,想让金鱼能稍微感觉舒服一些。
郁策摇了摇头,说道:“他叫蛋蛋。”
沈檀漆眼角的泪硬是被憋了回去,他哼笑了声,说道:“我知道,蛋蛋和一蛋,你起的名字太难听,他们都不喜欢。”
郁策低声反驳:“你起的也未必好听到哪里,蛋蛋比金鱼好听。”
被怼了一句,沈檀漆心情却莫名好了许多,他微微眯眼,说道:“我就要叫金鱼。”
见他神色放松下来,郁策轻笑了声,好像不想跟他多做计较似的,道:“好,等他醒了让他自己选,他肯定喜欢我起的名字。”
“切。”沈檀漆嫌弃地小声道,顿了顿,却忽然发现自己心里不那么难受了。
朔夏城四季如春,微凉的夜风吹来,如同一片柔软羽毛拂去心间的浮躁。
沈檀漆蓦然明白了什么,他垂下眼睫,轻轻说:“谢谢。”
“谢早了。”
沈檀漆愕然抬头,只见郁策眉眼倏忽冷起来,从腰间陡然抽出剑,一阵金属嗡鸣声,他猛地将沈檀漆护在身后,朝正准备收摊查账的大夫肃声道:“关门!”
沈檀漆不明所以地看向郁策,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郁策拔.剑,“怎么了?”
见那大夫一脸茫然,郁策只极快的嘱咐了一句:“看好蛋蛋,附近有魔,我去去就回。”
说完,他足尖轻点,眨眼间便消失在原地,医馆的门被他离开时的剑风给紧紧关上。
“魔?”沈檀漆想起朔夏城外埋伏的魔族,忽然意识到什么,说不定他今晚正好撞上了魔族的计划,他们在城外布置埋伏,就是为了今日要对朔夏城做些什么!
他刚想带着金鱼到后厢房去找个安全地方躲起来,却忽然从金鱼身上的外衣里察觉到一丝冰冷的龙息,沈檀漆上手一探,摸出个传音银鉴来,这是郁策的外衣,所以这也是郁策的银鉴。
“父亲,你在哪?”
“我遇到了一种没有任何修为的邪物,如果你也碰到了,躲进房子,把门关上!”
“千万不要开门,不要回答!”
沈檀漆瞬间便认出了那是芋圆的声音,他立刻急切地问:“芋圆,你在哪,你怎么样,发生什么事了?”
那头听到沈檀漆的声音,似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而后才放心地道:“爹爹,你和父亲在一起就好了,我这里很安全,我和萧叔叔在一起。”
顿了顿,萧清羽的声音出现在银鉴里,颤抖着嗓音道:“师兄,你要保护好自己,这邪物太强了,我已经发了信号向宗门请求长老援助,你千万不要出门。”
沈檀漆早就从系统那里得知此行凶险,只不过他一个人什么也不怕,如今有了金鱼和芋圆,心总跟吊在半空中似的。
他应声下来,言辞恳切地嘱咐萧清羽:“清羽,拜托你照顾好芋圆,他年纪
() 小,千万不能出什么事,我会想办法去找你们。”
银鉴那头,萧清羽看了眼闭目养神顾自打坐修炼的某元婴期大佬崽,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师兄,你儿子照顾我还差不多。”
沈檀漆:?
什么玩意儿。
银鉴中断,沈檀漆惴惴不安地抱着崽,静静地等待郁策回来。
小一端着已经煎好的药过来,沈檀漆把金鱼搁在医馆的木板小床上,耐心地轻哄:“金鱼?醒醒,咱们喝点药。”
金鱼浅淡的眉毛微微皱着,听到沈檀漆叫他,缓缓睁开眼,一开口,嗓子哑极了:“爹爹。”
“爹爹在这呢。”沈檀漆把药吹凉些,忍着心疼,将碗送到小孩唇边,“药苦,金鱼张大嘴一口把它喝掉,病就好了。”
金鱼不知道自己生病,他揉了揉眼睛,还是乖乖捧住沈檀漆递到面前的药碗,咕嘟咕嘟开始喝起来。
刚喝了一半,就听门外一阵激烈的敲门声,小金鱼差点喝呛着。
沈檀漆刚欲阻止屋里人不要回答,却听大夫已经不耐烦地喊了声:“谁啊,马上打烊了!”
完了。
沈檀漆脑海里冒出这个念头,他立马抱起还在喝药的小崽刚要逃进后厢房,门却已经哐当被人踢开了。
一个乞丐急冲冲地奔进来,火速把门关紧锁好,转过头来,一眼看见了抱着崽满脸懵逼的沈檀漆。
“是你!”
两人同时开口。
这不那说他有血光之灾红鸾星动的老骗子吗?
乞丐目光在沈檀漆脸上定了定,像是终于放松下来,说道:“太好了,跟着你,今晚上肯定死不了。”
沈檀漆:“哈?”
乞丐表情肃穆,把门严严实实上了好几道锁,还不顾大夫小一的阻拦,将窗户也死死关紧。
“哎?谁让你进来的,出去要饭去!”小一抄起笤帚便要把他揍出去。
那乞丐一改气势,直接厉声道:“不想死都老实点,外面现在有辰鬼!”
听到辰鬼一字,沈檀漆眼前顿时亮了亮,他一把抓住要和乞丐干一架的小一,说道:“你怎么知道辰鬼?”
乞丐的眼睛在屋内人的身上梭巡遍,沉声道:“修道除魔,修佛灭邪,贫僧职责所在,自然知道。”
他从怀里猛地掏出个馒头,那馒头竟然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化作一个金钵盂。
乞丐将那金钵盂倒扣在门上,而后擦了擦额头的汗,回身看向沈檀漆,语出惊人道:“你男人呢?”
沈檀漆:?
他什么男人。
见他装不懂,乞丐低笑了声,伸出手,点点沈檀漆怀里的金鱼,说道:“这孩子他爹,哪呢?”
沈檀漆默了默,说道:“出去除魔了,还有,他不是我男人。”
听到这话,乞丐摩挲两下光滑的下巴,忧虑悔极,急切道:“嗨呀!怎么叫他走了,你快叫你男人回来,不然贫僧一人哪应付得了外面的
邪物!”
冷风沿着窗缝挤进,沈檀漆怀里的小金鱼忽然打了个冷颤,像是感受到了什么。
小崽轻轻揪着他的衣领,拽了拽,哑着嗓子道:“爹爹,小镜子。”
沈檀漆低头看去,只见金鱼的小手,在银鉴上划了一下,努力清了清嗓子,朝传音银鉴里说道:“一蛋,快来找爹爹,爹爹咳……有危险。”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道缓慢至极的敲门声。
整个医馆瞬间静的落针可闻。
月照树影,稀疏如同鬼爪般,错落地布在医馆纸窗上。
一个高大的人影,立在医馆门前,脖颈极细长,头又极小,看起来像是孩子的头按在大人的身上。
沈檀漆连呼吸都不敢呼吸,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那道人影默不作声地敲了三下门。
紧接着,像是什么毒蛇的嘶嘶吐信声,自门外传来,声音时细而锐,时粗而钝,简直像是许多人的声音混杂成了一句话——
“有人吗,可以帮帮忙吗?”
不能回答!
沈檀漆谨记着芋圆的话,沉心静气,睁大双眼。他和乞丐一手一个,同时捂住了身边的大夫和小一的嘴。
额头在冷汗涔涔滑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大夫脸都憋得通红。
终于,沈檀漆听到门外那道人影阴森诡异地笑了声,随后脚步声响起,似乎愈走愈远了。
但是,它在笑什么呢?
脑海里刚蹦出来这个想法,一只手猝然狠狠掐住他的喉咙,沈檀漆愕然看去,只见店小一不知怎么,脖子竟然开始渐渐细长,脑袋也萎缩变小许多。
“有人吗,可以帮帮忙吗?”
一股寒气自脚底瞬间传至脑袋顶,双腿像是麻木了般,定在原地,那个瞬间,沈檀漆脑海里只剩一句,死定了。
他下意识闭紧眼睛,却觉得眼前白刃剑光闪过,脸侧倏然溅上一片温热液体。
屋内,大夫高声尖叫,彻底吓得晕死过去。
沈檀漆浑身颤抖了下,刚要睁眼,耳边传来低低的安抚声音:“别睁眼。”
柔软的手帕将他眼上脸侧的液体擦干净,沈檀漆缓缓睁开眼,身边已经没了那店小一的踪影,只剩地上一摊殷红的血迹。
他呼吸急促了瞬,眼前发黑。
刚刚还活生生站在他身边,给他抓药拿药的活人,在他眼前变成了一个“鬼”。
只剩下这么一摊血淋淋的遗迹。
“别看,别怕,别想。”
郁策的声音很冷,像是块薄冰落入沸腾的热水,一把将沈檀漆搂进怀里,如同哄着金鱼芋圆那般,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没事,我在呢。”
沈檀漆抬眼看向他,心跳得快极了,就跟要跳出嗓子眼似的,他紧紧抓住郁策的袖子,深深吸了一口气,重复着说道:“我没事,我没事。”
“宿主你没事快先救救我!”
系统不
知什么时候已经被郁策抓在手心,剑尖还抵在系统的心口处。
郁策淡漠地看它一眼,对沈檀漆告状:“它刚刚想要吃你。”
沈檀漆:“……没事,它那是想救我,放它下来。”
系统从郁策手心被丢下来,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滚到了小黑身边,一鸡一狗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狗哥,差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鸡弟,要不是我打不过白龙,刚刚高低我得出手解开封印救你!”
“狗哥,呜哇……”
“鸡弟,嗷呜……”
沈檀漆揉了揉脑袋,心头乱糟糟的:“闭嘴。”
看他肉眼可见的心情不好,系统和小黑连忙噤声。
他回过头,看向小椅子里手里抱着药碗,已经不知不觉睡去的小金鱼,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才逐渐有了实感。
虽然刚刚他不会死,会被系统救,但是把他吃进去后,小金鱼又该怎么办呢?
沈檀漆定定地看着系统,下达指令:“下次遇到危险,率先救金鱼和芋圆。”
系统犹豫了瞬,说道:“不行。”
沈檀漆瞪他一眼,说道:“为什么?”
“系统的职责是保护宿主生命安全,如果你没能活着离开这个世界,是我的失责。”系统难得正色,用系统内部通道给沈檀漆传音,“但是这个世界任何一个npc死掉,包括男主,都没关系,因为这里,只有你是真真正正的人。”
真真正正的人。
沈檀漆已经恍惚地没办法分辨出究竟什么才是真,什么才是假。
捧着药碗喊他爹爹的小金鱼是假吗?
努力想办法保护他的小芋圆是假吗?
身边的郁策,也是假吗?
他抬眼看去,郁策安慰完他,已经开始忙起了正事,用朱砂在门上画着什么阵法。
沈檀漆忽然快步走近,从身后猛地抱住郁策。
怀里冰冷的身体,让他瞬间像吹了夜间冷风般,头脑清醒许多。
他用力抱紧,感受着郁策身上熟悉的气息,到这个世界以来,他最熟悉的朋友,竟然只有郁策。
不是真的又怎样?
npc又怎样?
npc就活该死吗?
这套道理本就是错的,哪怕是现实的真人,和他不相关,跟npc又有什么区别。
正因为郁策他们和他产生相关,所以,他们已经不再是什么npc了。
他要让自己在乎的每个人,都好好活下去。
沈檀漆暗暗握拳。
郁策被他倏地抱住,手上的阵法差点画歪,他怔了怔,心口软下,刚想转身回抱住沈檀漆好好安慰安慰他。
却见充满电量想沈檀漆已经淡定地脱离他的怀抱,十分镇定地指挥起众人来:“不能等死,快快快,把你们知道的所有有关辰鬼的信息整理出来,连对方什么玩意儿都不知道,迟早要被弄死。”
郁策:。
有些人,未免调整得也太快了。
“师兄……”他试探着开口。
沈檀漆回头瞥他一眼,冷静道:“师什么兄,快画你的阵法,我跟老头儿商量好战术告诉你。”
郁策:“哦…好。”
看来在这个家,他还是得想办法有点话语权才行。
任劳任怨画满四面大墙阵法的郁策如是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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