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瑜:“……”
举着望远镜的小槐树枝:“……”
趁着少年反派大BOSS沉默的当口,藏在附近看热闹的穿书局AI们已经派出小龙卷风,相当绝望地把那根大树杈卷走了。
烫到迷糊、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大榕树,有点紧张,生硬解释:“……不是要打架,是讲道理。”
荣野低声说:“我是要跟他们讲道理,我学会了道理。”
他的人类总是相信他,摸摸掰断树杈的地方,点了点头:“嗯。”
那里的断茬还没来得及修剪,还在缓慢渗着汁液,被掌心抚过,就迅速发出新枝。
抚摸的力道轻得像风,荣野甚至没来得及察觉。
“我不该乱掰。”荣野有些懊恼,“变得不好看了吗?”
小木鱼仰起头,轻轻咬着娃哈哈的吸管,身体后仰仔细打量。
荣野被路旁看热闹的梧桐树提醒,意识到这样看不完整,向后退了几步,有点紧张地站直。
他的男孩慢慢晃着腿,稳稳当当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眼睛弯了下,比月光更透亮的笑意就涌出来。
“没有影响。”穆瑜用手比方框,假装相机框住他的树,“好看。”
少年人类单手一撑,轻巧地跳下自行车,走过去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副金边镜框。
穆瑜拉住他的树,稍微踮起脚,把斯斯文文的镜框架上少年版经纪人的鼻梁,靠近了认真端详。
刚变远了一丁点儿的距离,又被属于榕树的人类从容拉近。
“更好看了。”穆瑜说。
茂盛的枝叶间蹦起两个火星,附近的草坪修剪机器人扛起水管,拧开水龙头,眼疾手快地及时浇灭。
榕树噗呲噗呲冒火星,戳在亮堂堂的月亮底下,给穿书局发了封月亮烫人的举报信。
月亮平白被扣了口锅,非常不忿,把云都扒拉开,不由分说倒下一整缸月光。
白亮亮的月光凉润如水,毫不客气地照亮了有些树自己明明通红通红的耳朵。
这会儿夜风起来了,云影流转,树冠的虚影却反而不动。
每一片叶子、每一根树枝都不会动,规模足以覆盖一整座岛屿的参天巨树,在一阵最温柔安静的风里静止。
“打架也没关系。”穆瑜对这个造型很满意,点了点头,摸摸他的树,“不要受伤。”
荣野回过神,他囫囵着摇头,有点紧张地开口解释,青涩莽撞得像是棵才见过十几轮夏天的树。
……
上一次陪伴穆瑜,年轻的榕树就只见过十几轮夏天,人类的男孩也只有十三岁,其实并不擅长打架。
这不算是多有悬念的事——穆影帝的粉丝们没人觉得他会打架,因为有段时间穆瑜总是接演身体不好的角色,又十分担心他病弱。
这也是穆瑜为数不多的戏路局限。他后来也尝试着拓宽角色范围,选择过几次跟人打架的角
色,严格来讲打得并不差。
可惜再锋利剽悍、拳脚生风的角色,也挡不住紧张到捂眼睛不敢看的弹幕。
临近息影的那两年,穆影帝有一部动作片上映。粉丝们甚至派出了先遣军去打探情况,负责记录他在电影里吐了几口血、断了几根骨头,关键节点在什么时候,他们在影院里好捂眼睛。
先遣军圆满完成了任务,回来给其他人讲:【放心看!穆老师没受伤,非常能打!】
粉丝们哭着不相信:【穆老师怎么可能非常能打啊?!?】
路人沉默着来震撼着走,峰景传媒雇的水军带着黑料,在浩浩荡荡讨论穆瑜怎么可能会打架的帖子里,甚至不知该从何下手。
那时候穆瑜已经和林家兵戎相见,那段黑料也是林家翻出来的。
穆瑜十三四岁的时候,把人按在一棵枝叶凌乱的树下,不由分说地狠揍,谁也拉不开。
挨揍的是林家分家的子弟,嚣张跋扈惯了,跟随大人来主宅拜年的时候,跑到院子里玩打仗,看上了穆瑜窗外那棵又俊秀又漂亮的榕树。
当然俊秀漂亮,十几岁的穆瑜已经学了不少园艺知识,亲手施肥浇水,修剪枝叶之前还要先建模,再用尺一寸一寸地量。
榕树不容人,这种树是不该种在家里的,但林飞捷为了显示自己的包容宽宥,也就没急着叫人把那棵树砍掉。
穆瑜被林飞捷叫去出席晚宴、给来客敬酒,回到房间里的时候,发现有人爬上自己的树,掰断树枝往下扔。
几个男孩玩得兴起,在院子里打滚,又有人想看这么漂亮的树落叶子,就用力踹树干。
大人们被哭喊和尖叫声打断宴会,循声找到院子里的时候,穆瑜已经和那些分家的男孩打成一团。
没人知道穆瑜是从哪学的打架。
林家是想把他培养成和穆寒春一样的赛车手,最好温顺、驯服、不知反抗,不会请老师来教他格斗。
所以也没人会想到,那个瘦弱得仿佛一推就倒的男孩,居然能把最淘气最强壮的分家子弟按在地上,一拳一拳打得头破血流。
这件事后来在林飞捷那里轻飘飘揭过——在人前,林飞捷永远不会处罚穆瑜,他乐于在任何地方显示自己对这个养子的优待宽纵。
至于私下里,那个叫人胆寒的睡眠舱内隐藏着什么秘密,外人并不清楚。
只是那天晚上,去穿书局躲清静的榕树醒过来,没有见到每天晚上都会来找它聊天、啰嗦得榕树老是用小树枝往下砸的少年猎物。
躲在篱笆后面的喇叭花冒出来,小声给榕树解释,这是因为穆瑜白天为了它跟坏人类打架,所以被惩罚了。
榕树根本不信,它从没见过穆瑜打架,穆瑜永远只会和那些人讲道理。
那些分家子弟大多顽劣,没少欺负、戏弄穆瑜,榕树叶子都快气掉了,也没见穆瑜跟他们打过架。
“唉,那怎么能一样呢?”喇叭花摇头,“他是脾气好、不喜欢打架,可他要打架,
因为你是他的树……”
……
说实话,如果真要在“自己被坏孩子折腾一通”和“穆瑜为了它打架挨罚”两件事里选,榕树宁可让那些分家子弟来折腾自己。
据牵牛花说“为了他跟坏人类打架”的少年穆瑜,在被禁足的那一个星期里,每天都等到半夜,悄悄从窗户翻出来找自己的树。
平时明明都很聪明,脑筋也很好用,在这件事上就非常犯轴,非要冒着被抓的危险跑出来,小心地摸一摸断掉的岔口,许愿它们快点长好。
每天晚上,十三岁穆瑜都很啰嗦,在砸下来的小树枝雨里耐心哄他的树。
不要乱动那些涂过药的伤口,他买了最好的树木专用药水,很快就会长新的枝条,发新的叶子。
不要不耐烦,涂药是有些费周折,但用了药会好得快,还会很快恢复帅气的造型。
如果还是疼得睡不着,就敲他的窗户,对他说。
荣野当时没办法回答,现在才有机会向小木鱼强调,树没那么脆弱,生命力一向很强。
只要是根扎得好,抓住了地,已经成活的树,就不用那么精心地养护。
树完全没有花花草草那么娇气难养,怎么都能活。
至于掉了几片叶子就又疼又委屈、担心自己变丑,半夜敲人类的窗户这种黑历史,早已不是十几岁小破树的榕树,是坚决不会再犯的。
穆瑜听得很专心,抱着膝盖听他的树絮絮叨叨,给他讲那些做树时说不出的话。
受伤没关系,过些天就长好了。
一时没有水喝没关系,下雨就行,根也会找地下水。
吃点苦头也没关系,土地贫瘠也不要紧,没有营养液喝也能长大。
荣野松了口气,蹲下来,握住小木鱼绑着气球的那只手:“听懂了吗?”
他的男孩点了点头,眼睛弯了下,伸手被他抱住。
榕老师还要考试,但这难不倒名列前茅的优等生反派大BOSS,小木鱼听的时候就记住了:“受伤了不要紧,没水喝不要紧,吃苦不要紧。”
荣野这才满意,放心地摸了摸小木鱼的背,剥糖给他吃:“对了。”
过去那些时间里,他很难保证人类的稳定形态,做了树又没法和穆瑜说话,耽误了很多事。
如果他早就把这些事告诉穆瑜,穆瑜就用不着和那些分家子弟打架,甚至因此受罚。
小时候的穆瑜就是太固执、太认真、太学不会变通了,把树也当成人来对待和保护,这个毛病其实一早就该纠正。
“我去做了一些修行,现在很厉害。”荣野低声说,“比你想的厉害一些,不是你记忆里的小破树。”
穆瑜被这种说法逗得笑出来,轻轻咳嗽了两声,很配合地答应:“好。”
“我又厉害又能打,以后谁也不敢欺负你。”
荣野闷声说:“我能绑架你,也能打跑坏人。”
他的小木鱼乖乖点头:“嗯。”
“不用保护我,以后我保护你。”荣野说,“我长得很好,根系发达,断掉的树枝都能再生。”
少年穆瑜听得很虚心,态度也很诚恳,一边记笔记一边点头。
荣野收拢手臂,低声问:“懂了?”
“懂了。”抱住他的人类男孩抬起手,摸摸他的脑袋,温和的嗓音依旧固执认真,“不要受伤,疼了就和我说。”
/
两天的校内升学考,一天的试卷讲评,穆瑜都没有在学校出现。
林家联系不上,相关的几个圈子内外闹得满城风雨,什么样的传言都有。
有人说是林飞捷突发急病,已经陷入了重度昏迷,还在医院抢救。也有人说林飞捷那哪是什么病,多半是招惹了不该惹的仇家,叫人家打惨了。
后一种说法虽然武断,却并非没有证据——几张流传出来的照片里,林飞捷昏迷不假,可还是能看出鼻青脸肿惨得不行,乌眼青格外醒目。
听医院里传出来的八卦,林老板恐怕做梦都在挨揍,偶尔喊起梦话,惨叫连连哀求不停,早没了过去威风八面所谓“成功人士”的架势。
当然,这些还是相对合理、没那么离谱的说法。
更离谱的流言是,林家那棵树成精了。
有狗仔信誓旦旦一口咬定,说林家那棵树肯定是成精了,把林飞捷打了一顿,还劫走了穆寒春的儿子——证据就是出事的当晚,那棵树也神秘不见了,留了个地窖似的大窟窿。
像是这种说法,相信的人就寥寥,连那个八卦小报的老板都看不下去,连夜把那个狗仔调去了灵异杂谈板块。
没了拿主意的人,打过去的电话、发过去的短信都石沉大海,那所私立中学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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