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亲兵继续道:“昨日是最好的机会,之前贺大人被关在天牢,我们无法下手,而昨晚贺大人不但从天牢出来了,四皇子手底下那些高手也都不在,再加上贺大人本人武艺高强,我们这才顺利杀了出来。”
四皇子手下的高手,自然是去天牢埋伏江婷了,结果啥也没捞着,还被炸弹炸得半死不活的,如今正被捆得结结实实丢在四皇子府的柴房里呢。
虽然亲兵说得简短,但江婷也能想象他们杀出来这一路遭遇了什么。
否则以贺云琛的身手,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她顾不得什么皇帝什么太子,什么狗屁四皇子了,她把此处交给神威大将军和赵轻鸿善后,自己一把将贺云琛抱起来放在马背上,翻身上马就往贺府疾驰而去。
孔潇和李泽等人自然是赶紧跟上。
江婷一手将贺云琛圈在怀里,一手御马,沾满了鲜血的手紧紧抓住缰绳,低声道:“贺云琛,你给我醒醒,你不能睡过去!”
贺云琛的头垂着,整个人直直往下坠,若不是江婷力气大,两个人都要摔下去。
一行人很快到了贺府前,此时守在贺府外面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见江婷等人闯过来,正要上前阻拦,孔潇和李泽等人已经拔出长剑一把荡开他们的长.枪。
“都滚开!开大门!谁拦小爷,小爷就杀谁!”
李泽的剑指着那为首之人的脑袋,凶神恶煞道。
孔潇道:“指挥使大人回来了,神威大将军亲自为他洗刷冤屈,还不开门吗?”
“洗刷冤屈?”
守卫们面面相觑。
李泽吼道:“皇帝和太子都死了!你们还不赶紧哭丧去!”
这下守卫们反应过来了,怒骂道:“你小子在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不怕诛九族吗?!”
“小爷说的是事实,自己上街打听打听去!滚开别耽误事!”
他们直接强闯而过,谁都不敢上前阻拦。
门内一直贴着门缝听动静的贺府下人们叫道:“是江大人他们回来了!真的是他们!快开门!”
厚重的深红色大门被八个下人拉开,发出沉闷的响声,江婷等人的马一刻不停,直往正院而去。
孔潇勒紧绳索吩咐道:“贺府的封禁已除,速去请太医!”
接下来,府中几乎是一阵人仰马翻,所有的人本是通宵未睡,焦急地等待和祈祷着,如今见江婷等人还真带着贺云琛回来了,都是一喜,再一看贺云琛重伤昏迷,又是一吓。
好在府里一直都养着大夫的,立马就赶来为贺云琛诊治了,各种价值千金的好药流水一样往房里送。
江婷简单地和老夫人他们说了事情的经过,听闻只是一夜过去,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大家都感到心有余悸。
老夫人直念阿弥陀佛,贺夫人摸了摸江婷的头安抚道:“好孩子,回来了就好,你们都辛苦了。”
江婷有点沮丧道:“贺云琛不是我们救出来的,是他自己逃出来的。”
贺夫人道:“可若不是你们在天牢牵制了那么多人,神威大将军派去救云琛的人也不会这么顺利,你这不是帮了很大的忙么?”
旁边的几个小丫鬟崇拜地看着李泽道:“你们真的承认杀了皇上和太子啊,也太厉害了吧?”
李泽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啊这……这,对啊,当时被逼无奈嘛。”
孔潇笑道:“分明是江大人的主意,你都吓得腿软了,别以为我没瞧见。”
“喂,我哪有腿软,是太冷了,冻得打摆子!”
一个小丫鬟道:“我觉得你们都是英雄,因为那个皇帝不是好人,他一直欺负我们贺家,我早就盼着他死了。”
李泽瞪了瞪眼,“你这小丫头,胆子这么肥,这话都敢说。”
孔潇道:“说了就说了吧,反正都如今这样了。”
李泽一想也是,“也对,反正我们都背上弑君和谋朝串位的名头了。”
热水被一桶一桶地送进去屋里去,血水被一盆一盆地送出来,下人们进进出出的,没过一会儿几个太医背着药箱急急忙忙赶来了,他们是神威大将军以自己的名义请来的。
若说神威大将军为何愿意帮贺云琛,一方面是他年轻时候受过贺老将军的提携,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么多年的他是看着贺云琛长大的,而在边城守卫战时,他上城楼上指挥作战,是江婷一直护着他,否则他很可能被流箭射死了。
即将城破时,贺云琛将他打晕,把他先送走,这些情意他一直记得。
更何况在四皇子眼里,他与贺家是一派的,贺家若是倒了,他这个手握兵权的神威大将军,就是下一个被开刀的人。
江婷一直守在门口来回踱步着,贺夫人把一个汤婆子拿过来放在她手里,又给她披上厚厚的大衣,柔声道:
“心里着急呢吧?”
“嗯。”
江婷呼出一口热气,问贺夫人,“伯母,您怎么好像不怎么担心的样子?”
贺夫人笑了笑,“怎么会不担心呢,只是这么多年来我已经习惯了,云琛他爹,他兄长,都受过好多次伤,我也这么守着,后来吧,我觉得哭丧着脸也没用,不若替他们祈祷祈祷,况且,我还发现……”
“嗯?什么?”
贺夫人道:“他们贺家的男人,皮都挺糙的……只要不是……”
说到这里,贺夫人一顿,喉咙滚动了一下,勉强一笑,“唉,都过去了不说了。”
这时,房里响起一阵脚步声,几个太医带着自己的弟子出来了,下人们也把屋子收拾好了。
太医叮嘱了几句,贺夫人便贴心地让其他人跟着自己随太医抓药去,只留下江婷进去照看。
“去吧,你也累了,好好歇息会。”
听太医说贺云琛的伤没有伤到根基,贺夫人也就放心下来了,刚解封,府里还有一堆事等着她去料理,她还是晚点再来看望贺云琛吧。
若是旁的女子听出贺夫人的弦外之音,定然会感到羞涩,但江婷就没这个觉悟了,点点头道:“好,谢谢伯母。”
贺夫人领着一群人走了后,江婷踏入房门,把门关紧,慢慢踱步到床前,站在床边打量着贺云琛。
这三个月,她和贺云琛都不好过,没有哪一日的神经不是绷紧的,如今事情小小告一段落,她也可以勉强松一口气。
三个月不见,贺云琛憔悴瘦削了不少,原本英挺如美玉的脸庞如今瘦得只剩一层皮,显得眉骨、鼻梁、下巴和喉结都更加突出,甚至昏迷中都皱着眉头。
下人只给他擦洗了身子,换了干净的衣裳,还未来得及梳洗头发,那一头青丝就这么凌乱地散在被子上,陷在脖颈里。
江婷掀开被子,摸了摸贺云琛的手背,发现尽管屋里燃着炭盆,他的手也冰冷的。
她把汤婆子塞在他臂弯里,给他掖好被子,从旁边的柜子上拿起梳子,又拖了一个凳子来坐在床前给他轻轻梳头发。
手和梳子穿过发丝,将打结的地方梳开,又将断了的头发一根一根捡起来搅成团丢进炭盆里烧掉。
她脑海里回想起曾经在军营的时候,贺云琛也是这么给她梳头的,她总嫌弃他梳得太慢。
慕然,江婷的手顿住了。
她慢慢地拨开发丝,从里面捡出来两根白头发来,瞪着眼睛把白头发扯断,拿在手里久久不语。
半晌,她眨了下眸子,一滴泪突然滚落出来。
江婷有点怔忪地摸了摸脸,她也会哭?
她居然也会落泪?
前世的她作为一个基因改造者,若不是眼泪这东西可以为眼睛杀菌,有时候还可以当做一种武器,那一定会从基因里被剔除掉。
而如今,她为什么落泪?
她揉了揉眼睛,把梳子放回去,去旁边的净房就着剩下的热水擦洗了一番换上干净衣服,这才回来爬上床,掀开贺云琛旁边的被子,钻进去,搂住他的胳膊闭上眼睛。
她好累,她自入京城以来,还未曾好好歇息过,管他什么四皇子,管他什么造反,就算四皇子现在站在她床边,她也要先睡一觉。
江婷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从上午一直睡到了天黑,她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热得她满头大汗。
她赶紧伸出脑袋钻出去,这一往上顶,就感觉一只手按在了她的脑袋上。
“别动。”
一声低哑的男声传来。
江婷一顿,慢慢往后挪动唯恐碰到贺云琛的伤口,而后探出头,就见贺云琛那双好看的眸子正注视着她。
江婷眨了下眼,挪开视线,转了转眼珠子,“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下午。”
江婷一讪,自己居然比人家这个病号睡得还久。
“那你怎么不叫我,我睡觉没碰到你伤口吧?”
“没有,我伤得不重,只是脱力了才昏迷。”
贺云琛往下挪了挪身子,把自己的头也盖住,两个人都裹在了被子里。
这被子大得离谱,也不知道是大户人家都如此,还是贺夫人特意准备的,盖三个人都搓搓有余,再加上贺云琛人高,被子做得又巨长,把头顶盖住都不会露出脚来。
不知道怎么的,闻着贺云琛的气息,她居然有点紧张。
这叫什么,近乡情怯?距离产生美?小,小别胜新婚?
江婷一阵胡思乱想,嘴上却严肃道:“还不重,你流那么多血,得多吃点猪肝补补。”
贺云琛伸出胳膊把被子撑起来,免得压他们两个脸上,这才道:“嗯,方才吃过了。”
江婷:“吃过了?……你怎么吃的……”
“娘让人送来的。”
“你坐床上吃的?”
“嗯……看你睡得熟,就没叫你,给你温着的,要起来吃点吗?”
江婷:“……”
她揉了揉脑袋,于黑暗之中准确地掐住贺云琛的脖子挠了挠,“那岂不是大家都看见我睡得像猪一样,你故意让我丢脸是吧?”
贺云琛轻轻一笑,反手抓住她的手腕,突然倾过头来靠近她,抵住她的额头道:“你睡得不好吗?”
江婷心猿意马,抗拒道:“挺好的,你离我远点,等会伤口裂了我揍你啊。”
贺云琛只能不动弹了。
江婷叹了口气,三个月不见的想念涌上心头,她慢慢挪动屁股,贴在他旁边,两人面对面,呼吸交缠着。
“诶,我问你,你这三个月有没有想我?”
贺云琛低声道:“有。”
“那四皇子有没有对你威逼利诱,比如给你下春药,找几个美女美男来色.诱你?”
贺云琛:“……”
“你怎么不说话?”
贺云琛:“……”
江婷伸手摸着他的脸,“你瘦了好多,他是不是虐待你了,给你饭吃了吗?”
想到贺云琛被关在囚车里入京游街,又被关在昨晚天牢里那个铁笼子里,她就感觉心一阵一阵泛疼。
她缩回手,抱着他的胳膊一言不发,勉强把那酸楚的感觉咽下去,心里琢磨着怎么把四皇子大卸八块。
贺云琛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怎么了?”
江婷抬起头来,轻声问:“你漱口了吗?”
贺云琛:“嗯?”
“吃了饭,应该漱口了吧……那我,那我亲你了。”
说罢江婷往上一探头,就贴上他热乎乎的嘴唇。
她实在太想亲吻他了,想把这几个月的思念都倾注在这个吻上。
贺云琛的唇微干,江婷轻轻舔舐着,而后慢慢撬开他的唇。
贺云琛由最初的微愣之后很快便回过神来,大手捏住江婷的肩膀,反客为主含住她的唇,互相掠夺着对方的甜蜜。
亲热之余,江婷的手还不忘抵住他的胸口,免得碰到伤处。
两个人亲吻一番后,皆热得满头大汗,江婷感觉很满意,心情也很不错,把被子一掀就爬起来,准备下床觅食。
她一脚跨过贺云琛的长腿,跳下床穿上鞋,一边套衣服一边擦了擦嘴,眯眼一笑。
贺云琛被太医叮嘱这几天都不要随意下床走动,要等伤口结痂才行,是以他只能在床上躺着,并露出一个脑袋看着江婷。
江婷感觉自己就像那个嫖完了拍拍屁股就走的,她回头看着贺云琛,折返回来,捏了捏他的脸蛋:
“果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是我家宝儿一个亲亲解决不了的。”
贺云琛:“……”
“看你瘦的,要不再吃点宵夜吧。”
贺云琛用有点哀怨的眼神看着她。
江婷大发慈悲道:“我喂你行了吧。”
贺云琛弯了弯眸子,看着江婷打开门出去了,这才痛得皱了下眉,轻轻抚摸了一下肚子,还好,方才亲吻的时候没有把伤口扯开。
江婷吃完饭后,先去找了下赵轻鸿等人,根据赵轻鸿的描述,今日京城之中很是动乱,很多大户人家都拖家带口出逃,但也有很多人选择留下来,因为叛军已经快要到达京城了,现在跑出去,说不定死得更快。
百姓们无处可去,只能赶紧躲到家里,家家关门闭户,仅仅一天,热闹的京城就似空城一般。
如今江婷身后有贺家和神威大将军以及一些武将的支持,那些大臣还指望着他们守卫京城抵抗叛军,是以不管心里接不接受,表面上也只能捏着鼻子把江婷杀害皇帝和太子的罪名揭过去了。
反倒是在百姓心中,江婷有了很大的声望,因她不光杀了库烈罕,她还敢杀皇帝和太子,实在是当世能人啊,有这样的人做皇帝,那也比那昏庸无能的人好多了。
贺云琛受伤,江婷如今可用之人就只有赵轻鸿等人,她任命赵轻鸿为自己的副将,凡是要出面与其他的文武大臣和京城中的达官贵人商议的事,就让他去办。
赵轻鸿长得人高马大一身正气,比江婷倒是让人更信服一点。
而江婷自己就准备先陪着贺云琛两天,同时她下达了一个命令,让府中的家丁护院们开始挖地道。
她还让底下人把这消息传达给京城中的百姓们,挖地道,挖地窖都行,反正要挖深一点。
既然她能制出炸弹,那四皇子的军队肯定也用上炸弹了。
而四皇子把他们围在京城里,肯定会想往里面投炸弹先进行无差别攻击。
地道就是防炸弹最有用的防御工事。
交代好一切后,待到夜深,江婷才回到屋里。
贺云琛正躺在床上等她,两个人并肩躺着,因为白天睡得多了,现在都没什么困意。
江婷闭着眼睛,半晌突然道:“贺云琛。”
“嗯。”
江婷道:“你是不是一开始就计划着让神威大将军来救你,而不是等我来救你。”
贺云琛沉默了一下,“嗯。”
“为什么?”
江婷睁开眼,侧过身子看着他,“你不信任我吗?”
贺云琛盯着她的眸子,两个人对视着,他轻轻摇头,“自然不是。”
他挪动了一下脑袋,把头靠在她的颈窝里,做出依靠她的动作,嘴上却说道:
“因为我不想拖累你。”
【??作者有话说】
我来了!今天状态好,努力肝了一天!
标题引用自lol锐雯的台词“断剑重铸之日,骑士归来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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