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取了纸巾擦手,淡笑道:“有东西忘在这儿了,回来拿。”
还想追问的人被突地推开,沉岸站在一桌之隔的对角,看着慢条斯理擦手连眼都不抬一下的郁雾,胸口里翻滚的怒意已经快压不住了。
“跟我回家。”他崩出的几个字有很明显的,理所应当的警告意味,在告诉她,你马上就要完了。
郁雾随手扔掉了纸巾,从烟盒里抽出一只细长的女烟夹在指间。
刚才对她连环提问的年轻男人见状为她点烟,摇曳的火光将她的容颜舔得更盛,她和她的名字很像,沉郁的双眼,像一抹湿漉漉的雾,可偏偏从中溢出了难以管束的顽劣,直抵沉岸晃颤的心脏。
在弥漫的烟雾中,郁雾终于舍得对上他的视线,然而开口就是针锋相对,“叔叔,你是?”
沉岸滚动的喉结在暗处更加明显,是他有心都没法隐藏的动荡。
郁雾转过身,和朋友继续刚才的话题:“我倒时差还没到睡觉的点,今晚奉陪到底。”
四周的男男女女都亢奋起来,簇拥着她去了包间。
雪下大了,安保正领着人紧急铺防滑地毯,迎面碰上提前离席的沉岸,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见他形色匆匆地直奔停车场。
打盹的司机被关门声吓醒,透过后视镜看到老板冷凝的脸,司机呼吸都自觉放轻,点火动车驶回市区。
沉岸靠在后座闭眼沉默了一路,在窗外的灯光变得璀璨时,才睁开布满红血丝的眼。
他掀开搭在腿上的薄毯,给特助打去了电话:“郁雾回国了。”
电话那头不语,半响后沉声道歉:“老板,对不起,是我的疏忽,我最近......”
通话掐断了,古斯特拐了个弯,车厢落入黑暗,沉岸盯着漆黑安静的手机屏幕,闭上眼无声地深吸了一口。
“让安好去把郁雾带回来。”
沉岸冷不丁地出声,司机反应了一下才应承道;“哦哦,好的。”
在下车前,沉岸似乎才做最终决定,又添了一句:“让安好找虞向晚对接工作。”
司机点头为他开门禁,目送老板进电梯后才敢惊讶。这是老板第一次直呼虞向晚的名字,从前都是客客气气地喊她一声虞姐。谁不知道虞向晚一直都是跟在老板做事的左膀右臂,帮助沉岸从一个不被认可的外家子一路杀回沉家,入族谱,分家产,撑起沉家半片天。
沉家涉黑赚钱是心照不宣的秘密,做的都是刀刃上的买卖。沉岸回归家族后的十三年,明里暗里遭过不少算计,被请去局子喝茶是常态,最严重的一次是老爷子病危,家族人心惶惶发生了内斗,沉岸手里的公司被检举,又逢严打期间,实在是没招,最后是虞向晚替他坐了八个月的牢。
就凭这些过命的恩情,沉岸把她当作唯一的心腹,给足了尊重,表面上是特助职位,实际上虞向晚在公司的话语权仅次于沉岸。
可今晚,因为郁雾的回国,沉岸夺了虞向晚的权。
司机把这一惊天八卦告诉了老婆,女人听了后指了指电视机笑道:“你老板跟里面这皇帝差不多,女人再懂事贤惠有什么用?宠妃一回来,就把贤妻打入冷宫了。”
“可不能乱说!”司机想都不敢想去议论老板的私生活,再三警告道:“你出去打牌的时候别乱说啊!小姐是老板的女儿,什么宠妃不宠妃的。传到老板那里,我就完犊子了!你那金项链还想不想要了?全指望老板给的春节红包呢。”
女人耸肩道:“就和你关起门来说说,你看你怕的。什么女儿啊,你那小姐是沉老板的养女,又没血缘关系。这种事很常见,我跟你说不通。”
司机噤声不说话了,忙去给安好打电话传达老板旨意。
第二天清晨,安好西装革履地出现在特助办公室,见沉岸推门而入,笔挺站着迎接他。
“老板,早。”
两人互相看了眼对方泛青的眼睑,都明白昨晚谁都没睡好。
特助办公室设立在总裁办公室外,所有人找沉岸都要经过此地,安好将门关严实后,端咖啡进里屋汇报工作。
“小姐是上个月八号的时候定下了回国的机票,于昨日下午两点落地。四点的时候,小姐到达位于南湾的一套公寓。期间有三人进出小姐的住处,家政中介、新聘请的阿姨,还有一位是小姐的高中同学姜幼恩。”
安好十分有眼力见的先说郁雾的事,沉岸端坐在桌后,优雅的姿态不像是在搅咖啡,而是在做一件凡夫俗子看不明白的艺术行为,“姜幼恩,那个和她高中同班的韩国女孩。”
安好继续说:“是。小姐和她一起出门购物美容,晚上九点去了花凫。”
他观察着沉岸的表情,谨慎地说道:“聚会结束后,小姐和朋友们去了酒吧,早上八点入住丽思卡尔顿。”
糖勺咔哒一声打在杯沿,沉岸抬眼,问:“一个人?”
安好顿了顿,垂眸躲避他的眼神,声音低了下去:“和俞家二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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