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可以陪我出趟门吗?”
沉岸突然的请求让郁雾不知如何回答。
“带你去见一个人。”沉岸顿了顿,又说:“不是坏人,她喜欢你的沙画,想认识你。”
郁雾很轻地嗯了一声。
心理评估的结果出来后,医生很抱歉地告诉沉岸:“她没有遭受性侵和暴力,但郁雾有焦虑症,已经很严重了。她小时候得过脑炎,你知道这事吗?”
沉岸摇头,盯着手里复杂的报告看了又看。
医生叮嘱道:“总之,她需要长期的治疗。你作为家长,还是需要多多关心孩子,她在催眠状态下都很难说出篇幅长的话。”
郁雾惊奇地发现,沉岸没有走的意思,还在白桐路住下了。
她不想知道为什么,因为他们每天只会在早晚餐的时候碰面,别墅很大,大到她夜里尖叫都没人发现,所以他搬进来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她更不知道自己见的人是心理医生,只知道对方很欣赏自己的沙画,她很久没有憧憬过某样事物了,但她现在很想画沙画。
而她身上淤青的真相,是在沉岸住进白桐路一周后发现的。
那晚沉岸应酬完回到家,他推开门看到穿了一袭白裙的郁雾站在楼梯处时吓了一跳,屋里没开灯,那个场景换谁都不会淡定。
沉岸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一点了。
他趿上拖鞋走过去,问:“怎么不睡觉?”
郁雾面容沉静地站在台阶上,眼神空洞得像不聚焦的景深镜头,平视着前方,似乎没看到他。
沉岸试探地喊了她一声:“郁雾?”
下一秒,郁雾整个人被剪去提线的木偶般,猛地栽倒滚下台阶,浑身剧烈地抽搐,嘴里发出痛苦的尖叫。
那一刻沉岸心脏都骤停了,抱起她连夜去了医院。
“根据您的描述,以及她有脑炎和焦虑症的病史,我们怀疑她有梦游症和癫痫。”
医生的诊断让沉岸愣怔半响后才出声:“我们治,用最好的药。”
“不仅仅是药物干预,还需要心理干预。”医生说了很多注意事项,梦游和癫痫发作时该注意什么,沉岸很努力地去听,可眼里只容得下躺在病床上的那个小小身影了。
郁雾在双亲的葬礼上不流泪的事情,在私下被不少人诟病,可没人知道她悲伤到坏了身体。
家里装了监控,安排了夜班佣人,每样家具的锐角都包上了垫子,郁雾的卧室也从二楼搬到了一楼。
尽管没人和她明说,但郁雾知道自己病了,很早就知道了。
所以她很乖地吃药,很乖地画沙画。
这是需要长期治疗的病,没那么快能痊愈。
每次郁雾梦游,沉岸都会受到佣人的通知,起床下楼跟在她身后。
郁雾会上楼梯,站在二楼的台阶上往下看,然后慢慢地下楼,走到客厅停在茶几前呆一会儿,再径直往前走。
梦游时无法识别障碍物,眼看着她就要磕到,沉岸立马拉开茶几,看着她直线走到落地窗前,打开窗户,最后走回空荡荡的走廊,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失神地盯着天花板看许久。
沉岸陪着她坐在地板上,很轻地问:“在看什么?”
可他没有得到回答,也不会得到回答。
郁雾隔天醒来习惯性去找每天送到家里的英文报,却发现客厅里的茶几挪了位,她也没问,自己习惯了家具摆设的变化。
跟了她三次后,沉岸发现她梦游的路线是固定的。
出于好奇他问了心理医生,医生的答复是自身的记忆有关。通过心理治疗得到了答案,她走的路线是以前家里的路线。
她每天都是从二楼跑下去迎接父母回家,然后和他们坐在餐厅里分享每日的趣事。
她在怀念拥有双亲的过去,她很孤独,孤独到把自己逼病了,去复制曾经的美好。
沉岸看向坐在湖边的郁雾,微风拂起她的长发,吹迷了她的眼睛。她揉揉睫毛,还没长开的胳膊蜷进宽大的袖子里,很稚气地歪头靠着自己的帽子闭上了眼睛。
沉岸这一刻才清醒地意识到,她只是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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