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林殊穿得规整得体,天未亮就出了门。
灵兴寺离湖光山远,开车要走高速,车程至少一个半小时。
昨晚,林殊本打算不睡了,避免再做噩梦,但退烧药使眼皮变重,林殊迷糊着小憩,半醒半睡才熬了过去。
灵兴寺建在山顶,林殊开着车一路上行,终于在朝阳升起时赶到寺庙门前。
庙里烧着檀香,袅袅的白烟从门缝里晕出来,带着令人安心的味道。
林殊推开门,左脚跨过门槛。
庭院里,几个僧人正在扫落叶,见林殊来了,皆停下动作,往门口看去。
林殊没来过寺庙,根本不知道拜佛的流程,站在原地,一时有些拘谨。
其中一个年轻僧人见他局促,放下扫把,往门口走过来,“您好。”
“您好。”林殊下意识伸出手,想同僧人握手,好在及时收了回来。
林殊双手合十,微微弯下腰,朝僧人行礼,直接说明来意,“我来找贾缘大师,我有烦恼想找住持指点迷津,香火钱我也已经打到灵兴寺的公众号。”
僧人第一次见这么直白的客人,一时愣住,半晌后才道:“请跟我来。”
林殊跟在年轻僧人身后,先被带去了大殿中,从中间的主尊佛到两旁的菩萨像,依次跪拜,才被带去住持的寮房。
“师父,有客人来找您。”僧人在房门外说。
“请进。”房内传出苍老的声音。
贾缘大师脸上布满皱纹,年纪该是挺大了,盘腿坐在竹床上,用手掌指指前方,“请坐。”
闻言,林殊脱了鞋,跪坐在大师面前,年轻僧人也轻手轻脚出了寮房,关上房门。
门关上的一刹,贾缘大师睁开眼,直直盯着林殊,“您有什么烦恼?”
贾缘的眼眸很亮,清明而有神,全无一点老年人的混沌,像是能将林殊看透一般。
林殊轻咳一声,“大师您好,我近日来总是做噩梦,睡不好,想向您求个咒轮。”
贾缘沉默片刻,从竹床下的抽屉中拿出两张咒轮,没有直接递给林殊,而是问:“凡事讲究因果,您做噩梦必然有原因,您自己清楚原因吗?”
林殊愣住,贾缘又说:“如果您不清楚这个原因,我给您再多的咒轮,亦是无用的。”
“我......”林殊长呼一口气,承认道,“我确实知道原因,我做了许多错事,所以才惴惴不安,睡不好觉。”
贾缘垂眸摆弄咒轮,“既然您知道原因,为何不试着自己修正错误?”
“我修正弥补了,现在也无人知道我做过的错事,”林殊道,“但我依然无法释怀,总觉得不踏实。”
“您已经弥补错误了却还是不安,那您该去找心理医生,缓解心理压力,而不是到我这里来求指点。”贾缘毫不留情地说。
林殊愣了,没想到这大师不仅不神叨,反而信奉心理科学。
但很快,林
殊意识到,贾缘许是在为自己的语焉不详而不满,决心说实话,“大师,您相信前世今生,时间倒流吗?”
贾缘抬眸,面上无一点惊讶,终于用正眼看林殊,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曾经做过许多坏事,但现在一切重头再来了,我避免了所有错误,我......”林殊说到一般,不知该如何描述。
贾缘帮林殊继续说下去,“这辈子还有机会圆满吗?”
“是。”
贾缘颔首,“您曾经做过的坏事已定,那些罪业会留在您的神识之中,生生世世,不可消除。”
闻言,林殊白了脸色,却又听贾缘说:“但如果您现在做了好事,今生的功德自然也会积攒在神识之中。”
“只要您诚心悔过,多做善事,行善积德,今生总该会有个圆满的结局。”贾缘道。
曾经的林殊从不信这些东西。
可现在,许是因为大师说了他想听的话,林殊竟然觉得心头发暖,不安的情绪被抚平了大半。
“您可以尝试多出远门游玩,去看山看水,去一个您一直想去的地方,了却前程,从今之后好好生活。”贾缘劝道。
“感谢大师,”受到开解,林殊双手合十,朝贾缘行礼,“那这些咒轮......”
“我送给您。”
“好,谢谢大师。”
出了寮房,林殊满身轻松,仿佛每个毛孔都舒展开来。
许是檀香的味道本就能让人平静,又或许是大师的话听起来还算有道理,林殊觉得只要他今世多做努力,总归能和秦渝池有个好结局。
离开之前,林殊特意买了几捆香,外加点香的香炉,在僧人嘱咐“一周点一次即可”后,出了寺庙。
下山时,林殊时不时遥望山上的白蜡树,虽然这些树早掉光了叶子,但看在林殊眼里,却有种残缺的美感。
“林殊先生,有陌生号码打进来。”
车载屏幕亮起,语音助手提醒林殊有人打电话进来。
现在还不到早上八点,谁这么早给他打电话?
林殊刚接通,音响里就传出秦渝池喑哑的声音,“林先生,您......现在方便来接一下我吗?”
林殊微蹙起眉,问道:“你在哪里?”
秦渝池报了个地址,是个犄角旮旯的小巷,林殊根本没去过,还得用导航才能找到。
车子最后停在一家破旧的小卖部前。
副驾驶的门被打开,秦渝池身上穿着棉睡衣,头发也乱糟糟,就算用口罩挡着脸,也能从眉眼间透出精神不济。
檀香和香炉摆在副驾驶上,林殊抓起东西,一把丢在后座,让秦渝池坐进来。
“你怎么在这里?你的手机呢?你的助理在哪里?”林殊调高空调的温度。
“我......我昨天好像梦游了,今天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坐在路边,身上也没带手机,所以只好找个便利店打电话。我的助理回家了,不在B市,
麻烦您实在不好意思。”秦渝池说。
“梦游?你以前有梦游过吗?”林殊蹙起眉问,“有没有去看医生?最近压力太大了?”
“没有,应该是因为没有睡好。”秦渝池摘下口罩,打着哈欠答。
秦渝池瞄一眼后座的檀香,问道:“您早上去寺庙了吗?”
林殊轻咳,“嗯,最近总是做噩梦,我去求几张咒轮。”
听到“噩梦”一词,秦渝池抿紧唇,没再说话,正正望着车前方,陷入沉默。
林殊也不知这句话有什么问题,让秦渝池忽然没了声音,只好从后视镜里偷瞄秦渝池的神情。
“你现在要去哪?回家?”林殊试探着问。
秦渝池愣了愣,答道:“您送我回酒店吧。”
酒店?
难道除了回秦盛那破宅子,秦渝池无处可去?
林殊冷着声音问:“你自己的房子呢?”
“我......最近搬家了,原先的住处已经售卖,新家还没有装修好,所以暂时住在酒店里。”秦渝池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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