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琛很快就安排人送唐宴去医务室,学生们被疏散了,人群散去,坐在地上靠着桌腿的人影格外显眼寥落。
“你怎么样?”颜琛在杜莫忘面前蹲下。
杜莫忘没理他,低着头一直盯着手机屏幕,过了一会儿她挂断电话,又重新拨打出去。
颜琛有些惊讶,他第一次见到杜莫忘这样失魂落魄的模样,只是机械性地拨打电话,像是被设定好程序不断重复动作的机器人。
他有很多问题想问,无论是身为学校的校长,还是杜莫忘的长辈,但杜莫忘始终一言不发。
颜琛叹了口气,离开了。
“怎么样?”金秘书站在食堂外面。
“她不说话。”颜琛耸耸肩。
“……我不是问这个,我的意思是这件事怎么处理。”金秘书感到头疼,“唐家那边已经收到消息了,夫人在赶来的路上。”
颜琛挑了挑眉:“小孩子打打闹闹很正常,叫家长干什么?”
“您这是身为一个教育工作者能说出来的话吗?”
颜琛双手合十做了个抱歉的手势。
不管怎么样,杜莫忘现在是杜遂安名义上的养女,杜遂安不在国内,如果唐宴妈妈来找麻烦,杜莫忘没有家长撑腰,绝对会吃亏。
好歹一起吃了这么多顿饭,颜琛不可能放任饭搭子被欺负。
“我把人先带走,唐夫人要是过来就说我不在,”颜琛语重心长,拍拍金秘书的肩膀,“这一切就交给你了,给你加奖金。”
金秘书想骂人,为了钱还是忍住了。
“之前您对杜莫忘的态度没这么友好,”金秘书还是想呛他一下,“看来您完全没有考虑是杜莫忘挑事打的人?”
“此一时彼一时,”颜琛挥挥手转过身,“要真是杜莫忘主动找麻烦,唐宴那小子被架走的时候不可能屁都不放一个。”
颜琛又回到食堂内,杜莫忘还保持着他走的时候的姿势,她的手机屏亮着,上面显示着通讯记录,有一个号码已经拨出去了十几次,一次都没有被接听。
颜琛扫了一眼,蹲在杜莫忘面前,她依旧没反应。
“杜遂安回不来,唐宴妈正在来找你兴师问罪的路上,要不要我带你走?”
杜莫忘终于有了点反应,慢慢地说:“先生他……不接电话。”
颜琛思考了一会儿才知道这个“先生”指的是谁,都21世纪了怎么还用这种封建余孽的称呼,杜遂安没事儿吧?
他无奈道:“杜遂安可能正是工作忙吧,这件事金秘书已经发送了紧急邮件,老李肯定能看到,哦,就是总跟着杜遂安身后的那个秘书,你应该见过。”
杜莫忘又不回答了。
颜琛不等收到回复,直接双手伸到她腋下把人从地上抱起来,像托起一只大型娃娃。杜莫忘没有反抗,乖乖地任由颜琛动作,只是死死握紧手机。
他掂了掂怀里的女孩,好轻,他身体微微后仰让人趴在自己怀里,一只胳膊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圈住她的腿弯,小心地没碰到女孩的私密部位,绅士地抱住她。
“走吧,去叔叔家里打游戏。”颜琛带着点儿笑意,哄小孩的架势。
他的怀抱坚固而炽热,结实修长的双臂稳固地,轻而易举地撑起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上车时颜琛先把人放到后座上,他换了辆宽敞的SUV,纯手工牛皮的坐垫套,不染纤尘。车厢里暗香浮动,是醒神的薄荷,夹杂着一丝淡淡的海盐焦糖的香气,这甜味和车内陈设不怎么匹配,让这台商务SUV仿佛是一辆花里胡哨的冰淇淋车。
没有颜琛的支撑,杜莫忘像流水一样滑出了他的怀抱,她侧躺在后座上,昂贵的纯皮座椅被她的皮鞋蹭出了灰。颜琛一句话也没说,也没让她脱鞋,轻轻拍拍她的背,关上车门,绕去了驾驶座。
车辆平稳地行驶,一路上两人一句话也没交谈,快到目的地时,一直沉默的杜莫忘喃喃道:“他会不会不要我了?”
颜琛笑了声:“怕什么?最多把你从家里扔出去,赶到学校附近的房子里住,学费和生活费肯定少不了你的,他好歹是你名义上的养父嘛,放宽心。”
杜莫忘没回话,肉眼可见地萎靡下去,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低落的阴影。
颜琛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他不明白为什么杜莫忘比刚才更失落了,她最该担心的不应该就是这些东西吗?
颜琛在京城的住处在二环内,是高级公寓的顶楼,不远处就是繁华的商贸广场,他和那些老派富贵人家不同,喜欢住在热闹的地方,闲暇时刻站在落地窗前俯瞰楼下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下车时杜莫忘也是颜琛抱出来的,杜莫忘眼里有水光闪过,颜琛以为她哭了,凑过去仔细打量,女孩的小脸干干净净的,一点哭过的痕迹都没有。
电梯一路升到最顶层,面前是宽敞明亮的走廊,两侧摆满了动漫模型,灯光下模型上流淌着五光十色的河。颜琛的步伐停滞片刻,低头看杜莫忘的脸色没变化,托着人按指纹进了门。
颜琛的家是现代简约装修风格,进门一眼能看到巨大的投影墙,出门时他忘记关投影仪,炫彩的游戏界面还停留在幕墙上,操作人物进入待机状态,凄凉的黄昏下枯叶随风飘离,人物站在破败的古朴楼阁中审视着太刀。
颜琛把人放到沙发上,过去关了游戏。
“吃饭没?”颜琛打开冰箱,又关上,“要不要点外卖?附近有家披萨店蛮好吃的。”
说完话他又后悔,怎么会有人把人带到家里来请客吃外卖啊?可是冰箱里全是速食,没一点新鲜食材,冷藏柜里则是满满的一屉子冰淇淋。他最近沉迷新发布的游戏,每天都在被boss血虐,哪里有心思自己做饭吃。
可是不吃饭能干什么?打游戏?杜莫忘现在的状态对游戏根本不感兴趣。
他到底为什么要把人带回家里?他的家除了家政人员和金秘书外根本没人来过,他怎么就一时头脑发热,把一个认识不到一个月的女孩子带到家里来?
颜琛总是这样,热血上头,什么也不顾,就比如他八岁那年母亲去世,参加完葬礼后他躲开父亲派来的人,独自坐最快的红眼航班回国,一路舟车劳顿,硬是凭着几张信纸上的地址找到了姥姥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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