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中了药。”
他命令:“兰芙蕖,离开我。”
他很危险。
不止是危险。
沈蹊如今更像是在受着那第十三道酷刑,额上汗珠滚落,他紧蹙着眉心。
像是……生不如死。
兰芙蕖刚准备走出房间的脚步一顿。
就是在这一瞬间,她从内心深处涌上一个大胆的想法。下一刻,站在光影中的沈蹊震惊地看着,小姑娘咬了咬唇角,继而迎上来,捧住他的脸、吻住他的唇。
她见不得他这样受难。
她见不得他这般,在自己眼前受难。
这一星微弱的火苗,在寂寥的暗夜里,迎上狂风的呼啸。火势与心跳声一并愈演愈烈。
这一回,烧得一片天昏地暗。
……
() 兰芙蕖从小跟着兰夫人,学《女戒》《女训》《女德》。
即便她是庶女,兰夫人也在很认真地教她这些书。对方说,她是兰家的女儿,要学会敬、慎、淑、贞。要时时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不可逾矩,不得越界。
彼时她还是小小一只,乖顺地坐在桌案前,仔细地听着。
每每讲到那个“贞”字,小芙蕖总会觉得羞耻。她别开脸,手里紧紧攥着笔杆子,不敢多落下一个字。
兰夫人教诲,在与夫家成婚之前,断不可与外男过分联络。不能与外男单独见面、幽会,更罔论亲密之举。
即便是与其有了婚约,只要有一日未成婚,就不可逾越了规矩。
她很乖顺,记得很好。
知道这些都是不应当的。
故此,在沈蹊解她的衣裳时,少女的身形下意识往后退了一退。可身后是那一排冰冷的刑架,她抵在上面,迎上对方深沉的一双眼。
她知晓,只要自己不想做,沈蹊就不会强.迫。
但若是……她也想呢?
若是她也想,化作飞蛾,扑入这一场大火呢?
于是她没有喊住沈蹊。
看着他的目光逐渐混沌,兰芙蕖知道,那药的劲头完全上来了。
她从小听着父亲母亲的话。
做一个乖顺的庶女,要好好读书,不能给兰家丢脸。
不能与沈惊游玩耍。
沈家那个小纨绔,不成器。跟他一起玩,不光名声会被败坏,还会学到其他的劣习。
因为沈蹊,她躲了无数次,也跪了无数次。
可这每一次跪,分明都不是她的错。她有时甚至觉得,自己与沈惊游都没错。
可父亲还是看不惯他。
大魏重武轻文,父亲先前入仕时做了文官,常与朝堂上的武将不对付,总说他们净逞匹夫之勇。
政途上保守迂腐的思想,让他对沈惊游这个“不学无术”的少年有了许多偏见。
可事实上,兰芙蕖知道,沈蹊既没有行偷盗之事,也没有杀人放火。
他只是单纯地做了自己想做的事,在青衣巷里恣意潇洒地打马穿梭。
有时候,她也会羡慕沈蹊。
许是他在家里排行老小,沈家男儿众多,家里人也不怎么束缚着他,任由他这般胡乱“造次”。也许在沈老爷看来,沈家其他几位公子已光照门楣,至于这个最年幼的孩子,便由着他去闹、去玩罢。
只有她,一直被束缚。
一直被父亲、母亲、兄长姐姐说:你以后要找一个何等的夫君,不能与这样卑劣之徒往来。你须得记牢自己的身份,你是兰家的女儿,是兰青之的女儿。
你要乖,你须得记住这些,不得去碰那些……
如今,昭刑间里。
她被沈惊游按在那里,后背贴着冰凉的刑架。
刑架之上,是镣铐,是枷锁。
可她竟感觉十分轻松,内心深处,隐隐有得以释放的叛逆感。
坦诚之下,她抱住沈蹊的后背。
沈蹊是习武之人,她知道对方的身量比一般男人要强壮一些,却未曾想过,他的腹部竟是这般结实有力。借着昏暗的灯火,兰芙蕖看见他腹上那道长长的疤痕,不由得又感到心疼。
她伸出手,想要去碰。
可沈蹊却没有给她多余的时间。
几乎是同时,少女的身形一颤,紧接着那手指还未碰到疤痕,指尖便是一阵蜷缩与颤抖。这种陌生的、突然涌入的感觉,让她额上亦冒出细细密密的汗,她下意思推了一把对方的腰腹,力道却是出奇地绵软。
他的腰身很是坚实。
像一块墙。
身后亦是有刑架组成的“墙”,兰芙蕖的后背贴在上面,登时便被这刺骨的凉意吓得一缩。衣衫除却,这凉意更甚,兰芙蕖曾在驻谷关里见过沈惊游的腰腹,就觉得很有力气。
如今,她更加深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习武之人”。
沈蹊迎上来,她往后靠去,刑架已温热,其上的刑具跟着一摆,又有什么叮铃哐啷地掉下来。
兰芙蕖没有去看,也没有精力去看。
她哼了声,黑夜被撑开一个极大的口子。
有蛇爬行,钻入这漆黑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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