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爰呜咽一声,扑过去抱住了他,易慎轻轻往后趔半步,碎盖额发的阴影挡住了眼梢,悄然染赤。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错过。
为什么不能得到一份宽恕。
为什么,有人到死都不愿意对他说上半句好话。
为什么,一十多年来,没有一个人愿意分给他一点点爱。
“易慎…”沈爰拽着他衣服的手跟着语调一起抖,“你能不能哭一下,你就哭一下…”
他们对你这样过分,你付出了这么多辛苦,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你能不能哭一下。
你哭一下,露出一些人活着该有的情绪,我就放心了。
易慎单手搂着她后背,把人抱紧,下巴抵着她肩后,哧笑了,“我哭什么。”
“哭不出来。”
“要不你替我掉几滴眼泪?”
沈爰栽在他怀里,使劲点头,泪流满面。
呼吸太乱,喘不过气的感觉堆在喉咙,可沈爰还是努力地不断说话。
“我回答你刚刚的问题…”
她收紧了搂住他腰背的手,只怕一步留意,他的灵魂就会飞走。
“怕也没关系……别怕,不要怕。”
沈爰蒙着哭腔的嗓音更厚,也更惹人可怜,“不要怕,以后…以后我来爱你。”
“以后有我爱你。”
易慎太阳穴骤然一跳。
摁着她后背的手,迸出了克制的青筋。
她一句话,让死水新生。
一句话,给了易慎新的灵魂。
他偏头,珍惜爱护地用嘴唇蹭吻一下沈爰的白颈,还是用散漫的笑意掩盖满腔悲哀,“那敢情好啊。”
“有你就够了,沈爰。”
易慎抱着她,稍稍抬眸,重重换了口气。
敢爱的瞬间,人生才开始。
被爱的瞬间,他终于活了。
…………
结果沈爰存在医院里的那笔钱也没有用上,易慎取出来加上她之前缴费用的那些一并还了。
易连昌的房子早在易慎奶奶生病的那年就卖了,现在住在禄坊胡同的那套一居室是租的,他一个人住用不了那么大的房子,到期不再续租。
几经挫折,易家不仅没了后,遗产也没剩下什么。
易慎联系到那没血缘的叔叔,把所有东西都给了他。
以易连昌侄子的意见,后事简单办,一系列事办理过程中,贾明和李枫
() 他们全都帮衬着。
虽然早早知道会有这天,但真来的时候,还是让所有人都觉得突然。
沈爰也抽空跑去陪着易慎。
多年磨炼的好处就是,哪怕面对算是世上最痛苦的事,他也能做到有条不紊,理智冷静。
在此期间,他甚至没有落下任何工作进度和学校课业。
让人钦佩,也让人畏惧。
在外人看来,他真像是个没感情的冷血动物,可沈爰,李枫他们都知道实际上并非如此。
这个人,为了一份虚无的,得不到回馈的责任和情义,几乎卖了半条命进去。
真正了解他的人,没有一个会背弃他。
房子到期,房租还了押金给他,易慎拿着存款租了一个环境更好的单身公寓。
从此往后,他挣的钱就都属于他自己了。
他有了能放开手,去做想做的事业的自由。
沈爰默认了那天对他说的话就是同意。
同意他的追求。
不过因为处理后事,两人之间的状态一直留存在暧昧期。
直到易慎全部办完事,回学校找他们吃饭的时候。
朋友们去买饭,易慎背着电脑包从外面风尘仆仆赶来,坐在她身边。
易慎探头,直接凑到沈爰颈子边嗅了嗅,“喷香水了?”
沈爰被他的气息弄痒了,缩起双肩,打了个激灵,“没呀,新买的沐浴露是玫瑰味的,香味比较重吧。”
“确实是玫瑰。”易慎拉下大衣的银色拉链,乜她一眼,意味深长道:“姓郑的跟你表白那天,满操场都是这个味儿。”
沈爰立刻坐直眨眨眼,还有这事呢,都快忘了!
“你…吃醋了?”
“接了别人的花。”他给刚买的热牛奶插上吸管,塞在她手里,轻叱:“扭头就说要爱我。”
“沈圆圆同学,三心一意不好吧。”
“回头要是打起来,你负不负责啊。”
不说清楚她可不喝他的牛奶,沈爰探身,用有点凉的手指使劲戳戳他的臭脸,“你吃什么醋,我又没有答应他。”
“只是不想让朋友下不来台,接了个花罢了。”
沈爰扬着动人的笑眼仔细打量他此刻吃味的表情,“哟,真的很在意呀?”
“这点事,念念不忘这么久了?”
易慎攥住她乱戳的手,也学她拖长音,讽刺:“你的朋友——可真多。”
这时候李枫他们买了饭端着走来了。
沈爰赶紧把手从他掌中退出来,接过李枫递来的云吞面的时候,对身边人不知所意地说了句:“我不喜欢玫瑰哦。”
“我喜欢的花是铃兰。”
说完,她想起饭前还没洗手,起身走向食堂卫生间。
易慎拆开筷子,仔细磨掉所有毛茬,放在她碗上,看李枫:“你听懂她什么意思了吗?”
石济之是死直男,比易慎还直,问他没用。
李枫心思细,易慎这话一出,他笑了一声,摇头。
他拆开一次性筷子,看了易慎一眼:“女生们都需要一个明确,稍微沾点浪漫的表白。”
“她们很在意这个。”
“你跟沈爰正经表白过吗?”
易慎停下手中动作,有些怔。
这对他而言,是认知之外的事。
李枫挑起一筷子面,吹了口,“论谈恋爱,你要学的东西可不少。”
易慎靠着椅背思忖,半晌,轻笑一声。
可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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