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诺,你害得我好惨啊。”
他语调诡异,每一个字都能激起人一阵细小战栗,黎诺双唇发抖:“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最后会这……”
傅沉欢的眼眸空洞木然流出血泪:“是你让我再也看不见了。”
黎诺大骇,连连摆手:“不不不——我没想害你失明,我只是想……我只是想……”
傅沉欢缓慢走上前。
高大挺拔的身姿笼罩她,漠然挡住所有光亮,阴鸷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们的身形差明显,黎诺被死死禁锢在他方寸之地,连逃跑的能力都没有。
傅沉欢欺身压过来,下颌骨几乎挨上黎诺脸颊。
他一字一顿:“你想要什么,你说就是了。”
“我……”
“你是不是很怕剧情崩坏?你会死在这个世界。”
黎诺吓得说不出话来。
“所以,我做错了什么?”他的血泪滚落,重重滴在她脸颊上。
血腥味散开,他忽然抬手一把扼住她的咽喉。
“贱人。”
“你害我没了眼睛。我要你还给我。你害我生不如死,我要你以命来偿。”
梦里男人力气极大,双眼一痛,下一刻,黎诺浑身冷汗地从床上猛地弹起来。
她惊魂未定,慌乱地四下张望,仿佛傅沉欢会从哪个角落突然冒出来,掐她的脖子挖她的眼睛一样。
她愣愣的摸着眼睛,双唇微动。
“系统,”因为从噩梦中惊醒,黎诺甚至没发觉自己已经叫出了声音,“小石。”
“姐姐,我在。”
“我想终止任务,这根本就是行不通的,我做不到……无论有多充足的准备,多天衣无缝的谎言,只要我出现在他面前,他都不可能原谅我的。老孟太天真了,我也太天真了,傅沉欢怎么可能还会听我的话?因为我,他都已经那样了……”
系统停了一会才说:“别这么愧疚,噩梦而已。”
“你应该像上一次任务一样,就把他当成一个纸片人。你上次可以利用他的爱完成你的目的,这次依旧是用他的爱完成任务啊,没有区别。姐姐,你是穿书工作者,如果剧情崩坏,会伤到你自己的。傅沉欢的命和自己的命之间做选择,这还用犹豫吗?”
它没有人的情感,就算是劝说,也不能让黎诺完全认可。
黎诺双手插.进头发中,难受地揪来揪去,“
可我真做不到,你也听见了,傅沉欢眼睛看不见了,我没想会害他到这种程度……”
他都已经这样了,她还要再要他的命?
黎诺觉得,再待下去她要崩溃了,甚至开始忍不住怀疑自己所学的一切——傅沉欢,包括这里一切一切的人,真的只是一本书中的纸片人吗?如果是无血无肉无灵的纸片人,怎么会被一个情字作贱成了那个样子。
静夜中,系统的声音仍然理智:“姐姐,你知道的,只有任务完成度超百分之七十以上,才可以因为特殊原因,终止任务。现在咱们的任务进度还是零,不符合条件,咱们没有权限走。”
黎诺的手紧紧攥住被单,低声呢喃:“可是我害怕傅沉欢……”
系统不太懂:“你怕什么,怕他打你骂你杀了你?不会的。姐姐,你就是第一次任务之后还没有缓过劲儿来,没休息好,再加上现在身体不舒服,才会有这么多情绪,不用着急,可以多调整一段时间,等觉得整理好了再出现在傅沉欢面前。”
不,她不是怕那些。
是的,傅沉欢的模样除了比从前苍白阴郁些,容颜并没有大改。可是他身上干净温暖、温柔宽容的气息已经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掩也掩不住的杀气与血腥。
可她却不是怕这个。
然而,黎诺也不能准确说出自己究竟在怕什么——怕直面他的悲惨?怕他怨怼目光、厉声质问?怕无法告慰自己的良心?怕一旦傅沉欢知道所有真相,因爱生恨,剧情扭曲,自己会死在这里?
或许,她只是怕他身上浓烈的感情。像一团燃烧的火,她不是飞蛾,她只想逃开。
……
一连几晚,傅沉欢几乎夜夜噩梦。
他总听见她的声音,像细弱可怜的幼兽在哭,小声呢喃着她害怕,他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她。
他疼得心都碎了。拼了命寻她,想把她紧紧护在怀中不必怕任何事,却始终听着她瑟瑟发抖而无能为力。
每每醒来,双眼总是湿润着格外刺痛,不过短短几日,视线仿佛更模糊了一些。
傅沉欢却也不在意这双眼睛。他时间紧迫,没有多余的功夫管自己身上这些闲事。
虽然面上沉静如水,心底却压了急切,做事比之前更加求快。
彼时,傅沉欢走在幽深阴冷的诏狱,墙壁上晃动着摇曳火光,将他冷白如玉的脸庞映照的明暗森冷。
他一袭凛冽黑衫,双眼覆了一条两指宽的黑色布带,墨发束的有些松散,整个人的气息阴郁而冰冷。
金属触地,只发出一点点克制的声响。
他在一间牢室前站定,对面墙壁铁链响动,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男子抬眼看他。
只一眼,顾达海忍不住浑身发抖,目光中迸出发狂的恨意:“傅沉欢……你这来历不明的贱种……乱臣贼子,你定不得好死!”
“本侯无罪——无罪!你这奸佞分明陷害忠良!你一定会遭报应!”
傅沉欢覆着双眼,令
人无从瞧见他的神色。只能看见他高鼻薄唇(),豔?慧?襓??葶?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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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幽深森冷的诏狱里,他的嗓音仿佛地狱恶鬼,彻骨阴寒。
顾达海咬牙,双目赤红:“你把本侯和代州的信国公以莫须有的罪名抓起来,明言治罪,实则你早就恐惧皇上逐年见长,愈发与你分庭抗礼,朝野之中你再难铺陈便以削藩壮大你手中权势,是也不是?!”
傅沉欢牵唇一笑。他虽蒙着双眼,但露在外边的容颜亦足以颠倒众生,这一笑,几乎映衬得这漆冷诏狱都亮堂几分。
“不必浪费时间操心本王。此案证据确凿,顾侯爷早招认,也可早日落个痛快。”
“你做梦!你以为你这贼子的奸计会得逞么?刑部和御史台多少双眼睛盯着,你来路不明上位不正,贪婪之心昭然若揭,还能猖狂到几时?”
话虽这么说,但顾达海心中的恐惧早已滔天:他沦落到此才看清形势,傅沉欢手段高明阴狠,深谙打散利益联盟一道,或哄或诱,将所有藩王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他最先下手便是他与信国公。他们一个在北云州,一个在至南代州,彼此相隔甚远,又无来往,其余藩王被蒙蔽双眼,一时根本难以反应傅沉欢的真正目的。
历来削藩最容易遭到反噬,可傅沉欢却避的巧妙。如今情形先机已失,他们来不及应对,甚至根本不知傅沉欢还有什么后手。
顾达海知道自己完了,口不择言慌乱痛骂:“狗贼!你丧尽天良污蔑清臣至此,本侯何曾苛税百姓?!府中更是清清白白,从你发难至今,可搜出了一两多余的贪墨银子?既未查出,岂敢称证据确凿?”
傅沉欢抚掌微笑:“银子都收起来了罢,家中有父母要赡养,幼子须得抚育。本王明白。”
闻言,顾达海双唇颤动,布满血丝的眼死死盯着傅沉欢。
“此案……此案尚未结案,你竟敢株连本侯家人——”
“本王只是给你提个醒。若你与本王无话可说,便由它们代替本王跟你,与你的家人好好谈一谈。”
他略微抬手,修长清瘦的手指向墙边挂满的刑具。
身后两名亲兵立刻上前,取过漆黑沉重的刑具,一言不发向顾达海走去。
漆黑冰冷的铁梳折射出点点雪亮光泽,一梳下去,连皮带肉鲜血淋漓。顾达海惨声哀嚎:“傅沉欢!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傅沉欢漠然转身,对身后惨叫怒骂充耳不闻。
他来到另一间牢房。
这里比之方才那间脏污血腥的多,十字架上的人依稀能看出个囫囵人样,满身的血迹斑斑,破碎的衣衫和血肉泥泞在一起。
傅沉欢凝眉,平静道:“信国公已经准备好了,还不伺候画押。”
旁边的侍卫应了声,拿出一张白纸黑字的认罪书,抓过谭洪鲜血淋漓的手,往上按去——
“傅沉欢……我便是化作厉鬼、也绝不会放
() 过你……”谭洪一张嘴,一口血沫涌出来,“即便我治下严厉了些……先皇在时都不曾苛责我半句,你不过代行朝政的奴才,竟敢重刑施罪……你无非是想削弱藩王势力、让手中权力更加无穷无匹——以满足你的贪婪与野心……”
傅沉欢恍若未闻,将画了押的认罪书接过,漠然转身向外走。
谭洪气若游丝,睁开半阖的眼,“傅沉欢……你必定……必定万劫不复、永世不得超生……”他用力道,“我诅咒你!永坠十八层地狱,连同你心爱的女子也一样永世不得翻身……”
傅沉欢一顿,声线陡然森冷:“拔了他的舌头。”
牢中明灭微光,晃动着忽明忽暗,映得傅沉欢昳丽苍白的面容有几分莫测。
走出诏狱大门,傅沉欢的脸色比进去时更加苍白。
外面的阳光带着灼人的温度,而他就像是地狱中爬出来的厉鬼,在明艳日光下格格不入。
他慢慢从怀中取出小木盒,捧在掌心,惨白指尖轻轻摩挲抚过。
天边初升的艳阳光芒耀眼,为这片沉朽的土地洗刷出一抹勃勃生机。
天高云清,山河隽永。
大地焕发鲜活生气,世间万物朝气蓬勃。
唯有他满身暮霭,哀凉萧瑟。
傅沉欢手指顿了顿,又取出一方洁净纯白的绢帕细致小心包裹住木盒,才继续爱怜轻抚。
诺诺……
别怕,很快了。
很快,朝局稳固,众生安乐,这份礼物,大约你会喜欢吧。
而我,也可从此抽身,去你身边保护你,不叫你一个人担惊受怕。
木盒棱角并不锋利,抚摸时却仿佛摸上一柄寒凉刀刃,割在手指,那疼痛却直直落在心尖。
傅沉欢薄唇翕动,片刻后抿紧,直至泛白。
诺诺,沉欢哥哥无能,终究寻不出双全之法。
我洗不干净骨头了。
可是,我愿落十八层地狱,走阿鼻道,渡九泉水。
待见面,求求你,不要厌恶我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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