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氤氲而来,她贪凉地想要更多,用湿润的手潮潮脸还不够,又将两脚的鞋袜脱下来投入水里,脚尖如同踩在积水坑来回拨弄水花,烈阳下自娱自乐。
胆子便在玩心之下壮大,孟以栖松开握阑干的手,两只胳膊也投入水中感受舒爽凉意,可她忘了惯性使然,于是身体倾入水中之际,她几乎是尖叫着反应过来。
波澜不惊的水面瞬间涌起剧烈水花,池中央如同一口沸腾的锅不断冒出白沫,水里的人一时不停地挣扎,不知喝了多少水,又淹没多少呼救,终于慢慢地失去力气,徒劳而悲观地沉去池底。
濒临窒息边缘,孟以栖想起还在厅堂的父母姐姐,她睁着让水泡得刺痛的眼睛,希望有天神下凡解救她于水火之中,她以后一定会听从父母叮嘱,也绝不再靠近水域。
正当她陷入懊悔里意识减弱之际,恢复平静的水面上忽地水花四溅,有条鱼儿般灵活的人影钻入池底,他快速游到溺水者身边,修长胳膊环住腰身将人带出了水面。
岸上,活过来的孟以栖剧烈咳嗽着,从涨满的腹腔接连吐出好几口水,人才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先前对于死亡的恐惧已让她忘记哭泣,此刻意识到自己死里逃生,当着救她出来的男孩面前哇哇大哭。
后来,孟以栖的哭声闹大动静,何清与孟远方得知后是魂飞魄散,因着喜庆日子里不能提及丧气,夫妇两直到过了吉日才耳提面命地教训她。
“叫你别离开厅堂你不听,非得到那院子里瞎转悠,叮嘱过你多少遍远离水,你倒胆大包天起来,没人的池子也敢下!多亏杨宛平儿子救了你!”
“栖栖,昨天那样的情况你要牢牢当个教训,日后绝对不能再犯了。你万一要是有个好歹,我和你妈妈这辈子就完了,晓得吗?”
心有余悸的孟以栖听从教诲,眼睛已经哭成了核桃,“爸爸妈妈,我晓得错了,我下次不敢了,再也不会去玩水了。”
意外告一段落,孟以栖回到青阳镇念书,繁重学业叫她无心思考曾经犯的错,只在偶尔路过小区里的池塘会想起杨家老宅,以及东院里那口碧蓝的泳池。
盛夏在悠然远去,记忆里那张清冷俊逸的脸湿漉漉得叫人记忆深刻,他有着白皙的皮肤,精致的五官,修长的四肢,和一条违和的麻花辫。
孟以栖没同他说过话,却晓得他是姐姐的继子,她衷心地想,一个能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好人,怎么可能会不待见她的姐姐?
又心里计划,等下次见面,她一定要亲口言谢,再邀请他做自己的好朋友。
再见面已是隆冬时节,杨家孙儿十二周岁剪辫礼,这是农村老一辈人对孩子疼爱的表现,故而保留至今的民间旧习俗。
孟以栖来之前便问过何清:妈妈,为什么他也要留个小辫子啊?
何清告诉她,杨宛平儿子娘胎里便体弱多病,生下来就是个小药罐子,杨守诚为保他姓命,请了多少儿科大夫、赤脚医生才救回来。
老头子一面信奉科学,一面又迷信民间能拴住病魔,保健康长寿的“长命辫”传闻,故而才叫孙儿从小留到大,许是庇佑得到灵验,杨宛平儿子的身体的确一天强过一天。
得知全貌的孟以栖对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孩产生了怜悯心,她觉得他小时候一定受了很多罪,喝了很多药,可即便如此,他依旧茁壮成长至今,比自己想象中更加顽抗,富有勇气。
在小小的一方心里世界里,孟以栖已然将他视作伟大的救命恩人,她对他有着极强的好奇心,更怀着强烈的亲近之意。
孟以栖从未对一个异性产生如此之大的青睐,以至于在出发云市参加他的剪辫仪式前,就已为他精心准备好了一份生日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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