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岳本来是打算拒绝的,他身边这么多人,并不缺使唤的人。但听对方是本地人,便收回了这个念头,笑道:“章大人想得周到,多谢。”
章晶明又说了两句客套话,这才告辞。
等人走后,冉文清有些狐疑地说:“殿下,这位章大人说话做事都极为周到妥帖,应不至于如此才是。”
这样圆滑的人在官场上应该混得很开才对,怎么一把年纪了还留在这等偏远之地。
刘子岳也觉得有些奇怪:“确实,不过左右咱们只待两三天而已。”
章晶明是什么样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冉文清一想也是,便不再多言。
***
次日上午,刘子岳让陶余从行李中取了一方不错的红丝砚作为礼物。这种文雅的东西送读书人总是出不了错,价格应该也能抵得上他们这几人中午的饭钱了。
距午时还有三刻的时间,刘子岳携陶余、冉文清和鲍全出发去府衙赴宴,留下徐振、郭诚等人看家,侍卫也只带了十余名。
封州府后衙已经设好了宴席,城中的官员悉数到场,有参军、州学教授、推官、巡检、公事等,粗略一扫足有二十来人。
见到刘子岳,这些人连忙起身行礼。
章晶明赶紧将刘子岳迎到了上首的位置。
落座后,刘子岳便看到了满桌子的美酒佳肴,其中尤以羊肉居多,狗肉次之,此外还有鹿鞭,老鳖汤等大补之物。
刘子岳微不可见地挑了挑眉,二十几人坐了三张八仙桌,备齐这么三桌酒席可不便宜。封州地处偏南,多沼泽密林,没有草原,不适合放牧,因此羊肉的价格不会比京城更便宜,但每一桌都有一只色泽油亮,喷香扑鼻的烤全羊。
见刘子岳盯着菜色眼神意味不明,章晶明不好意思地说:“平王殿下,封州物产不丰,招待不周,还请殿下见谅。”
“哪里,章大人有心了。”刘子岳笑着举杯。
章晶明连忙诚惶诚恐地举起了酒杯:“臣敬殿下一杯,殿下今日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其他官员也连忙站起来敬刘子岳的酒。
一顿饭从午时吃到了未时三刻,期间婢女数次进来添酒加菜,直到大家都微醺
() 了,这场宴席才结束。
临走时,章晶明还招来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殿下舟车劳顿,身边没个贴心人伺候不方便,臣这府上正好有两名歌伎,都是清倌人,擅琴艺,赠与殿下解解乏。”
刘子岳目光瞟也未瞟那两名女子一眼,笑道:“我们不日就要出发,车队拥挤,塞不下人,更何况君子不夺人所好,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
章晶明见他表情不似作假,只好作罢:“既如此,那臣就不勉强,臣送殿下。”
他率领众官员亲自将刘子岳送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刘子岳先喝了一杯陶余递来解酒茶,重重地吐了一口气,陪这些老家伙喝酒应酬可真心累。
“殿下累了,休息一会儿,很快就到客栈了。”陶余接过茶杯,轻声道。
马车颠簸,外面是吵吵嚷嚷的热闹街道,刘子岳睡不着,揉了揉眉心,掀开帘子的一角,望着马车外的街景出神。
两刻钟后,马车停在了客栈门口。
刘子岳下车进了客栈,冉文清和鲍全紧随其后。
等二人上了楼,进了屋,刘子岳让他们坐下,问道:“你们觉得章晶明此人如何?”
鲍全说:“很圆滑世故,有些溜须拍马的感觉。”
刘子岳点点头,看向一直没作声的冉文清:“冉长史怎么看?”
冉文清沉吟片刻后道:“章大人未免太阔绰了一些。”
刘子岳感兴趣地望着他:“哦,此话怎讲?”
冉文清道:“下官曾外放做地方偏远地方的官员,对地方官员的薪俸比较了解。封州是小府,地处偏远,月俸在三十贯左右,而羊肉一斤八、九百文钱,单是今日餐桌上的三只烤全羊便要耗去章大人好几个月的俸禄,更别提还有其他菜品。咱们今日恐怕要吃掉章大人一年的薪俸。”
鲍全诧异:“这么贵?”
他从未离过京城,对地方官员的薪俸并不了解。
冉文清重重点头:“没错,这还是不吃不喝的情况下,而且没算上他今日打算送殿下的那两名女子。”
“会不会是衙门出的银子?”鲍全挠了挠头说。
冉文清摇头:“封州府辖下不过一二十万人,人少便意味着田赋、盐税、商税都极少,说不得还要朝廷贴补。而且臣在宴上向人打听过了,这顿饭乃是章大人所请,看他们半点都不吃惊的样子,这恐怕不是第一次。”
与封州贫穷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章晶明的阔绰大方。
刘子岳当时看到那几桌丰盛的饭菜时便有这种感觉,冉文清的这番推测与他心里所想不谋而合。
这种情况只有两个解释,要么是章晶明家资颇丰,不缺银子,要么便是他这些钱来路不大正。
刘子岳更倾向于后者,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再穷的地方,这些地方官员也能想到搞钱的法子。若章晶明家中巨富,恐早找到法子调离封州了。
不过他如今只是一个发配南越的亲王,手里并未实权,奈何不了对方。
“罢了,且看看吧,水至清则无鱼,不过分就当没看见。”半晌,刘子岳叹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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