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即便晋王去了南边平乱,陛下对他也没多少好感,防
() 备得紧。
晋王一派留在京中的官员,日子有些艰难。
这日,傅康年又被延平帝找机会削了一顿。
他垂头丧气地出了宫,望着天上高悬的太阳,明明是个艳阳天,但他们这苦日子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熬到头。
“大人,殿下派人送了一封信过来。”亲信上前低声道。
傅康年精神为之一振。
自从去了江南,殿下除了一封报平安的信,再也没有派人私底下给他送过信。虽然能从江南驻军的战报中窥得殿下近日情况还不错,可傅康年还是有些担心。
而且现在这种局势,虽说晋王逃离了牢笼,可他们晋王一派在朝堂上被打压得实在是厉害,长期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想必殿下这次送信来就是说这个。
傅康年急急忙忙上了马车,没等回府就让亲信将信递上来,拆开一看,看完后,他重重点头,是该如此。
“让车夫掉头,去陈大人府上。”
陈怀义正窝在府里自个儿下棋,看到傅康年过来,高兴极了:“傅大人,你来得正好,陪我杀完这一局。”
傅康年应下,坐到他对面,然后摆了摆手,让伺候的下人都退下去:“我与你家大人有事要谈,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
下人退出,并贴心地关上了门。
陈怀义放下棋子,抬头好奇地看着他:“可是殿下那边来了消息?”
也只有这个能让傅康年如此迫不及待吧,连礼节都顾不上了。
傅康年从怀里掏出了信,递给陈怀义。现在他对陈怀义是信任得很,这几次出事,殿下能有转机,陈怀义功不可没。
所以一遇到这种大事,殿下又不在京中,他第一个找的人就是陈怀义。
陈怀义看完了信,点头道:“确实该如此,钱茂还关押在大牢中吧?”
傅康年点头:“铸币司的一些人都处理了,就还剩下他和几个官员。一是战事吃紧,国库困难,陛下一时半会儿顾不上他,二来也是钱皇后那边苦苦哀求。这么下去,钱家的事恐怕会不了了之。”
后面,钱茂顶多也就削爵,将贪污的款项填补出来就罢了,钱家还是安安稳稳的国舅爷。
陈怀义嘴角勾起,笑容有些刻薄讥诮。贪污八十万贯钱,就这么轻轻放下了,陛下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他不甘,傅康年更不甘。
同样是犯事,钱茂贪污了这么大笔银子,他家殿下不过就是暗中到处散播了前太子救灾的“光辉事迹”而已,陛下就不依不饶的,将他家殿下打入了天牢,如今也对他们防备得紧。
这心也未免太偏了。
“咱们不能让钱茂有出来的机会。”傅康年咬牙切齿地说。
钱茂可是楚王最大的支持者,把他弄下去,楚王就等于断了一臂。
陈怀义捻起棋子,慢悠悠地落下,意味深长地问:“傅大人是想钱茂倒霉,还是让他背后之人也无翻身之地呢?”
傅康年自然是希望连同楚王一同弄下来,到时候陛下就是再不满意他们家殿下,又能选谁?
他连忙凑近陈怀义,低声问道:“陈大人可是有什么好法子?”
陈怀义抬头看着他:“傅大人可能不知道,听说楚王最近迷恋上了云香楼的一个姑娘,三天两头去云香楼,每次都喝得酩酊大醉。这人嘛,要是喝醉了,说出什么不合事宜的话,触怒了陛下可就难说了。尤其是云香楼,权贵云集,目睹者甚多,想压都压不住。”
傅康年马上领会了其意思,抚掌大笑:“陈大人,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下棋,下棋,说好陪我下棋的,怎么又扯到别的地方去了。”陈怀义轻咳一声,却不再提这个。
***
楚王最近的日子有些逍遥快活。
晋王明显不受宠了,老三都降为了郡王,二哥四哥都死了,现在无论是立长还是立嫡都没人能与他相争了。那个位置啊,十拿九稳是他的了。
至于舅舅因贪污入狱,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他母后有的是办法。
父皇本是想处决了他舅舅的,但母后一哭着求情,又让舅母将家中的银钱全部献给父皇后,父皇的怒气明显消了,估计过不了多久,舅舅就能平安出狱了。
朝廷这些个见风使舵的官员看到了风向标,最近不少人主动投靠他。
楚王这日子说是春风得意也不夸张。
以前还有钱茂管着他,约束劝谏他的某些行为,现在钱茂进去了,压根儿没人管他,也不敢管,楚王就跟脱缰的野马一样,彻底放飞了自我,日日流连青楼楚馆,好不快活。
最近他迷上了云香楼的一个名叫珠玉的□□。
珠玉是云香楼的花魁,年方十八,生得艳丽如芙蓉,冰肌玉肤,身上自带一股天然的香味,一颦一笑风情万种,是楚王府中那些姬妾所不具备的。
只一眼,楚王就沉沦了。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三天两头往云香楼跑。
至于将珠玉带回府中?
楚王可没这想法,他这人喜新厌旧,珠玉又是这种出身,哪适合带回去,只怕到时候王妃又要在他面前哭鼻子了。
这日,跟几个朋友出城玩了一圈,回城后,楚王又想起了珠玉,便掉转马头到了云香楼。
时值傍晚,云香楼上张灯结彩,莺歌燕语不断,到处都是一副活色生香的景象。
楚王直接去了珠玉的房里。
珠玉很是惊喜,连忙让人上了酒菜,端着酒杯娇滴滴地望着楚王,眼神幽怨:“殿下,您都好久没来看奴家了,奴家还以为您已经忘了人家。”
楚王掐了一把她的脸:“我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啊。”
珠玉这才高兴了,含羞带怯地说:“那奴家敬殿下一杯。”
楚王高兴地喝下,手不老实地在珠玉的腰侧打转。
珠玉羞得满脸通红,连忙又倒了一杯酒:“殿下刚从城外回来,先吃点东西果腹吧,要是
饿着了殿下,就是奴家的罪过了。”
说着还夹起菜喂楚王。
楚王很吃这一套。他就跟没长手一样,就着珠玉的筷子,吃两口东西,喝一杯酒,不知不觉一壶酒就下了肚。
楚王酒量不是很好,有些晕晕乎乎的,他抱着珠玉亲了一口:“够了,我现在不想吃饭喝酒,只想吃你这个美人。”
两人在榻上滚做一团。
就在这时,隔壁忽然传来了一道高亢的声音。
“若非殿下遭受奸人陷害,如今哪会儿是这样!”
“可不是,陛下最是疼爱太子殿下,只认殿下这一个嫡子。”
“别这么说,还有楚王呢。”
“楚王算什么?没看太子殿下都不在了,陛下也没拥立他的意思吗?”
“就是,陛下愿意立平王,都不愿意立他。他哪能跟太子殿下比啊!”
“别说太子殿下了,就是晋王也不及。若非晋王犯下这等事,若晋王是投胎在元后腹中,哪还能轮到他!”
“现在也没轮到他啊,现在这种情况,陛下不也没立他吗?”
……
这些话,一句句都直戳楚王的痛点。
同是嫡子又如何?父皇的眼中,只看到了二哥,从没看到他。
而且他这个嫡子,以前也不如大哥三哥更受父皇信赖。父皇给大哥三哥委以重任,却很少交给他什么重要的差事,朝堂上有什么事也是问那三个哥哥。
他到底哪里比他们差?
楚王不服气。
若是换了其他的皇子,即便再生气,这会儿肯定也是让人去将隔壁几个人给抓了,非议皇室,非议皇帝,那可都是死罪,直接投入大牢就是,何须自己动手。
但楚王不一样,他性格冲动暴躁,又喝了不少酒,一时情绪上头,丢下怀里的珠玉,起身出去,一脚踢开了隔壁的门,怒吼道:“你们什么东西,敢议论我?”
“老子是皇后嫡子,迟早会当上皇帝的,朕要将你们通通,通通都给杀了,杀了,都杀了……”
他扯着嗓子大吼,嘴里翻来覆去就是,天下迟早都是他的,别的王爷都争不过他等等。
楚王的随从听到这些话,差点昏厥,连忙冲了上来拦住他:“殿下,别说了,您喝多了,咱们先回去吧。”
闯下这等大祸,都怪他们没看好殿下,只怕这次他们的小命都要丢。
可楚王的力气很大,一把推开了他们:“你们让开,朕要杀了这些狗东西,朕迟早是皇帝,他们敢对朕不敬通通都杀了。”
这番闹剧闹得太大,一时之间门云香楼里不少嫖客□□都跑了出来,惊惧地看着楚王。还有跟楚王不大对付的子弟兴奋得眼睛都红了,楚王这是自己找死啊,他们连忙对身边的随从交代,让其快点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传出去。
***
宫里,钱皇后丝毫不知道她的好大儿喝醉后不受激,冲动之下干了大事来拖她的后腿。
她坐在梳妆台前,细细地描眉,又问宫女:“东西都准备好了吧,可都要准备陛下爱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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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皇后保养得不错,但到底是四十岁出头的人了,哪及那些刚入宫的青葱小宫女。
她轻抚着眼角的皱纹说:“本宫也老了。”
今日是十五,月圆之日,也是陛下必到坤宁宫的日子。
钱皇后看延平帝的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准备好好表现,争取今晚能让延平帝开恩,放了钱茂。毕竟钱茂年纪也不轻了,一直关在牢中也吃不消。而且儿子要上去,以后还得多靠这个舅舅在外面扶持。
她让宫人准备好了延平帝最喜欢的菜和酒,又打扮成延平帝最喜欢的样子,殷勤小意至极。
酉时三刻,延平帝带着一身寒气到了坤宁宫。
钱皇后赶紧带着人出去迎接。
延平帝进了内殿,看到宫人们端着菜上桌,笑道:“今日有些事来得迟了,让皇后久等了。下次朕事情忙,皇后你就先用膳,不用等朕。”
钱皇后温柔大方一笑:“臣妾不饿,臣妾跟陛下一块儿用膳啊,觉得这饭菜都要香上好多,每次都能多用一碗。”
这种直白的恭维让延平帝很受用。
他哈哈大笑:“好,以后朕得了空,多来陪皇后用膳。”
钱皇后更高兴了,夹起菜,轻轻放入延平帝的碗里:“陛下,这是您最爱吃的羊肉锅子。这道羊肉臣妾命人先将羊肉用冷水浸泡……”
“果然是不错,羊肉软嫩,没有任何的腥味。”延平帝赞不绝口。
钱皇后又给他斟了一杯酒,正要递过去,却见大太监邬川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跪下道:“陛下,出了点事!”
“什么事?”延平帝放下筷子,看向邬川。
他用膳的时间门,没什么要事,邬川是不会来打扰他的。
邬川看了一眼端着酒杯,笑盈盈的钱皇后,似乎有些为难。
延平帝不耐烦地吼道:“说,吞吞吐吐做什么?”
“是,陛下。傍晚,楚王殿下在云香楼里与两名男子发生了争执,吵了起来……”
“这种事不是应该找牧福吗?说重点!”延平帝皱眉。
钱皇后的心已经提了起来,单是打架这种事,完全不足以让邬川这时候来禀报。子安在外面到底干了什么?不是让他这阵子小心点,别惹他父皇生气的吗?
邬川垂下了头,不敢看钱皇后的眼睛,低声道:“楚王殿下酒后失语,说了些不当的话,如今已被送去了府衙,牧大人没法处置,在外面听候陛下的旨意。”
延平帝紧抿着唇:“楚王到底说了什么?”
邬川不得不硬着头皮转达了楚王说的话:“楚王,他……他说,他迟早要当皇帝……”
砰!
延平帝还没发话,钱皇后手中的酒杯已经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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