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大臣提议:“不若去请太子殿下劝劝陛下?”
不管怎么说,太子终归是一国储君,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但有大臣不赞同:“陛下心意已决,哪是太子能劝得了的?”
况且谁不知道太子并不受宠,这个位置能坐多久都还是问题呢。
最后大家相商了一番,也没个对策,只能三三两两,垂头丧气地出了宫。
吴志落后一些,与公孙夏走在一块儿,担忧的小声说:“如此下去,恐会再蹈襄州之覆辙,而且百姓明年的日子更难过了。”
公孙夏在地方上那么多年,如何不懂这个道理。
但延平帝现在听不进去劝,谁说都没用,他想了想说:“回头问问殿下的意见吧,这事不可急。”
吴志郁闷地点点头,两人沮丧地出了宫。
这事,当天就传到了刘子岳的耳朵里。
鲍全还将公孙夏他们的意见带到了:“殿下,这可怎么办?以前的新铜钱就够夸张了,现如今竟用铁铸钱,这也未免太荒唐了,这么下去,物价还不知道会涨多少!”
“不光是物价会暴涨,恐怕一些地方豪强也会想办法插一脚,私底下铸钱。”刘子岳冷冷地说。
毕竟这会儿的铸币技术又没多少难度,以前之所以很少有民间私自铸造钱币的,一是因为朝廷严令禁止,二来也是因为铜的价格本来就比较高,自己铸造铜币的成本较高。
利润不够大,还要冒着杀头的风险,自然没人去做这种事。
() 但现在不一样,铁的价格便宜低廉了许多,当钱在市面上流通,可以说是一本万利。利润高了,自然有人铤而走险。
“殿下,那这怎么办?”鲍全问道。
刘子岳也没有特别好的办法,去劝延平帝肯定是行不通的,那么多大臣都劝了不也照样没用。
那就只有一个法子,从庸郡王下手,只要庸郡王爆出丑闻,不法行为,贪污受贿,私底下在朝中拉帮结派等等,这事自然就不了了之了。
但凡还有名声的官员,都不会去接这样一个很可能会遗臭万年的差事。那些再敢去接的,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找出其弱点,弹劾就是。
来个两回,就能拖延半年一载的,最后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只是,刘子岳本来是想让庸郡王在他面前挡挡风头的,如今怕是要提前除了这家伙了。
但也是没办法的事,不想国家崩溃,战乱四起,就必须得阻止延平帝这个昏聩的行为。
刘子岳对鲍全说:“你去告诉公孙夏,让他们暗中调查庸郡王,抓住庸郡王的把柄,若是没什么致命的把柄,那就找李安和。不告则已,告了就得将庸郡王彻底弄下来。禁军里不是有几个难啃的骨头,处处针对黄思严吗?一块儿栽到庸郡王身上,拔了。”
鲍全点头:“是,臣这就去办。”
***
延平帝这几日心情好了不少,因为总算是解决了国库缺银子的事,总算可以稍微放心了。
尤其是这年关也到了,不管过去一年怎么样,但年总是要好好过的。
正好,这几日天气晴朗,阳光高照,冬日的太阳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很是舒坦。延平帝决定出去走走,刚到御花园,便看到了曲美人。
曲美人今日穿了一身白狐裘,仰起头在观赏枝头上的红梅,听到动静,连忙扭头望过来。
美人回眸一笑百媚生。
“臣妾参见陛下!”曲美人笑盈盈地上前福身行礼,声音娇柔,带着浓浓的欢喜。
这样的美人恩,有几个男人能够抵抗得了。
延平帝伸手扶起她:“爱妃免礼,怎么一个人在园子里逛?”
曲美人娇娇柔柔地说:“臣妾今儿瞧天气好,就出来走走,听说御花园的红梅最好看了,臣妾便来瞧瞧,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陛下,真是臣妾的福气。”
谁不喜欢听好话呢?尤其是才被大臣们反对过的延平帝,听了这话更加的受用,笑道:“你若喜欢红梅,回头让人在你宫里种一株便是,这样足不出宫也能赏梅。”
“那不行,若不是出来赏梅,臣妾怎么能有幸遇到陛下呢?”曲美人挽着延平帝的胳膊,“以后臣妾还要经常来赏梅,说不定又能碰到陛下啦。”
她将小心思毫不掩饰地说出来,给人一种直爽的感觉,非但不令人反感,反而让人觉得她是个真性情的人。
延平帝就很吃这一套,笑道:“行,下次爱妃来,让人通知朕,朕再与爱妃来一场梅下
相会!”
多么美好的承诺。
要是初进宫曲美人说不定会当真,但已经被延平帝冷落过的她深知皇帝就是大猪蹄子,这话也就听听而已,当不得真。
她脸上笑得比园子里的梅花还灿烂:“陛下,那臣妾可记下了,下次让人搬来红泥小火炉,臣妾要与陛下一边吃锅子一边赏雪赏梅。”
“好,都依你。”延平帝捏了捏她的鼻子。
正好走到亭子边,延平帝有些累了,便走了进去。
伺候的宫人连忙给亭子围上了挡风的帷幔,邬川则命人送来了热乎乎的茶水和糕点。
亭子不大,里面只有几个近身的太监宫女伺候,其余的都候在外面。
这可是个动手的好机会,下次再见到皇帝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去了。
曲美人垂下眼睑,狠了狠心,笑着伸手接过太监手里的茶壶:“陛下,让臣妾来伺候您吧!”
延平帝点头:“好,你们都退下吧。”
邬川连忙领着几个宫女退到亭子外面。
这可给了曲美人好机会,她背对着亭子口,挡住邬川等人的视线,然后笑盈盈地端着茶壶,轻轻倒了一杯茶,指甲不经意间朝杯口的方向磕了磕,藏在长长指甲缝里的粉末飘到了茶杯中。随后她放下茶壶双手捧着茶杯递给了延平帝:“陛下走累了,喝点茶润润嗓子。”
茶水是邬川命人送来的,曲美人倒茶也是在延平帝眼皮子底下,延平帝不疑有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笑道:“爱妃也坐。”
曲美人又给他倒了一杯茶,然后提心吊胆的坐到对面,借着喝茶的动作掩饰内心的慌乱和恐惧。
好在对方没骗她,这药不会当场发作,延平帝喝完后一点反应都没有,跟平常无二。
曲美人松了口气,又殷勤地拿起桌上的点心,请延平帝品尝。
两人在花园里你侬我侬好一阵子,延平帝都要准备去曲美人宫里过夜了,但邬川忽然过来,跟延平帝说了什么,延平帝当即走了。
他走后,曲美人按住胸口,大大地松了口气,今天的吃食都不是她准备的,即便陛下将来有个什么,那也查不到她头上。不过这些东西不能让别的人接触,不然万一有药物残留,被人发现就不妙了。
曲美人于是指着桌上这堆吃到一半的食物对奶妈说:“赏你了。”
奶妈会意,连忙欢喜地收了起来:“多谢娘娘。”
主仆二人唱完这出戏,赶紧离开了御花园。
***
腊月二十六,距新年只有四天了。
往日这时候,早就不上朝了。大景的新年假期较长,从腊月二十五一直放到正月十六,过完元宵节再重新上朝。期间,官员也都放假,不用去衙门当值。
不过若是皇帝有急事,也可随时召官员进宫。有特殊情况的时候,也可能推迟放假。
今年因晋王之乱,便还没有放假,二十六照样上朝,这次连刘子岳也来了,因为今日有一件大
事要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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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贺绥派人送了消息回京。前阵子,晋王的兵马主动进攻固州,想一举拿下固州,歼灭了朝廷的这六万多人。
幸好固州城高墙坚,贺绥带兵死守三天三夜,才打退了晋王的兵马,但也损失了一万多人,兵力颇有些捉襟见肘。他再次上书朝廷,请求招募五万兵员。
今日上朝,主要讨论的便是这事。
以前反对的官员听闻晋王的行为,也不好再反对了。
因为再不增兵,若是晋王持续攻击固州,仅凭五万人马,贺绥还不知能守多久。
见大家都跟霜打的茄子一样,庸郡王很高调地站出来博延平帝的好感:“父皇,儿臣认为可让贺绥增兵,至于粮草武器方面,父皇不用担心,一切由儿臣负责,绝不会让士兵们饿着肚子打仗。”
“好!”延平帝很满意,看向大臣们,“诸位爱卿还有什么可说的?”
公孙夏站了出来,跪下道:“陛下,微臣有一事启奏!”
延平帝看着他:“说吧!”
公孙夏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高声说道:“陛下,微臣要参奏庸郡王三宗罪。”
大臣们都被这一幕给惊呆了。
现在谁不知道庸郡王风头正劲,最得圣宠,都将太子给比下去了。而且皇帝明显要用他,公孙夏这时候跳出来参奏庸郡王,恐怕没什么好果子吃。只能说公孙夏真是个猛人,这回京才没多久呢,就敢得罪睚眦必报又小心眼的庸郡王。
果然,延平帝脸马上拉了下来:“哦,庸郡王犯了何罪?公孙夏,你可知状告郡王,若是属实便罢了,若其中有胡编乱造的,朕可是要拿你问罪。”
公孙夏拱手道:“陛下,微臣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况,□□立下规矩,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请陛下且听微臣道来。”
“好,好,朕就给你个机会,你说说,朕倒想看看,庸郡王到底做了什么,就得罪你公孙夏。”延平帝面无表情地说道。
庸郡王愤恨地瞥了公孙夏一眼,老匹夫,他都没找他的茬儿,这老东西倒先对他动手了。他倒要看看,公孙夏手里有什么证据。
不过该喊的冤还是要喊的。
庸郡王跪下磕头:“父皇,儿臣一心为大景,一心为父皇,兢兢业业,从不敢懈怠,不知哪里触犯了公孙大人,请父皇明鉴。”
延平帝瞥了他一眼,语气稍缓:“让他说,我倒要看看他今日能说出什么来!”
庸郡王心下稍定,委屈地点了点头,跪在地上不起来。
公孙夏没理会他的表演,开口道:“陛下,第一宗,庸郡王仗势欺人,强买强卖,借机敛财。延平三十四年春,庸郡王用三百两银子的价格买下了朱雀大街中段一处面积近两百平的铺子。同地段一百平的宅子都要卖三千两银子!这样的事还不止一桩,庸郡王在京城外的平田山庄,初封王时,只有四百余亩地,现
() 在已经扩大到了两千余亩地,周遭许多百姓的土地被兼并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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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微臣已经搜集到了相关的证据,请陛下过目。”公孙夏是有备而来,听了庸郡王无耻的辩驳,他从袖中掏出一本册子,高高举起,“陛下,这有庸郡王府兼并这一千多亩土地的过程和手段,微臣还寻得了当初的几个受害人可上殿做证。”
延平帝翻开瞥了一眼册子,又看向庸郡王,只见庸郡王已经低下了头,便知这事应是真的。
他有些恼,声音都提高了几分:“不用了。还有呢?”
公孙夏又说:“第二宗罪,乃是陷害兄弟。”
“你胡说,父皇,儿臣冤枉!”庸郡王连忙反驳。这个罪名可比侵占点贱民的土地重多了,也是父皇最忌讳的。若是父皇信了,那他前面做的都白费了,还会像晋王一样被父皇厌弃。
延平帝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阴沉沉地瞥了庸郡王一眼,对公孙夏道:“你说!”
公孙夏不急不缓地说:“当初,晋王陷害前太子,最早发现的便是庸郡王。他非但没有阻止,也没将此事告知陛下,而且还将这些证据交由了钱妃和楚王,隐在背后坐山观虎斗,毫无兄弟爱!”
前太子的自杀是卡在延平帝心中的一根刺,如今公孙夏又拨动了这根刺。
愤怒愧疚一起涌上了心头,延平帝怒瞪着庸郡王:“好啊,朕还当你是真心悔改了,不曾想,太子的死你也有一份!”
庸郡王又恐又恼,连忙否认:“没有的事,父皇,儿臣冤枉啊,请您一定要相信儿臣!”
公孙夏拱手道:“陛下,这事询问钱妃和楚王即可,微臣绝无半句虚言。而且还不止于此,庸郡王挑拨楚王,对抗晋王,才有晋王入狱一事。晋王今日之叛乱,也有庸郡王的一份功劳。”
这话其实过了,晋王想要皇位,延平帝不肯给,父子俩迟早会反目成仇。但公孙夏很好地抓住了延平帝喜欢将责任推到别人身上的这个心理。皇帝怎么会错呢?错的肯定是其他人。
果然,延平帝听了这话,立即怒瞪着庸郡王:“逆子,逆子,朕怎么生了你这个逆子,当初就不该放你出来的!”
“父皇,儿臣冤枉啊,儿臣没有,请您一定要相信儿臣,儿臣是被陷害的。”庸郡王知道事情要糟,打死都不肯承认,一个劲儿的喊冤。
延平帝气得胸口剧烈地起伏,根本不看他,而是问公孙夏:“第三宗呢?”
公孙夏放了一个大招:“结党营私,试图染指禁军。最近三个月,庸郡王给禁军殿前指挥使张武,千骑营都卫卫长……等人送了不少金银美人和铺子上的干股,还与他们私底下聚会,这两个月便聚了两次!”
染指禁军,这不是往延平帝的盘子里扒食吗?
野心之大,不逊于晋王。
延平帝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庸郡王:“逆子,逆子,朕当初就不该放你出来的,来人啊……”
话未说完,延平帝忽然喷出一口鲜血,身体也直直往前栽倒下去,惊得群臣都尖叫了起来!
“陛下,陛下,快去请太医!”
“陛下被庸郡王给气得吐血了,快,快叫人!”
……
庸郡王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心底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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