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尾音拖长,欲言又止,姚逸胳膊撑在洗衣机上,回头。
“一年,敬承,一年的时间给你养伤,做心理建设,还不够吗?京市有顶尖的教育资源,到时候你跟你弟弟一起生活,肯定过得比现在好。你不是想要考京大吗,那边可比这里容易得多。敬承,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少年不
知道什么时候,不再倚靠墙壁,站在原地,像棵孤直的松,眼睫垂下来,眼睑下一片扇形阴翳。
他忽地抬眼,把姚逸吓一跳,他却笑了,自嘲道:“妈,你让我觉得自己像太子伴读。”
语气散漫不经,暗藏少年式的尖锐。
杭敬承说罢,也没解释什么,绕回茶几前,踢了脚小板凳,坐下,拿回汤匙,一勺一勺往嘴里灌汤。
姚逸站在阳台,朝客厅看,看了好一会儿,拎起自己放在沙发上的包。
临走前她赌气似的冷声道:“如果我跟你爸、你姑妈,不是真的疼你,你觉得你能拿自己身体要挟谁?”
“还太子伴读......你就是。你就是太子伴读。”
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小皮鞋踩楼梯的声音愤怒短促,渐渐消失。
杭敬承又往自己嘴里松了口汤,终于忍不住身体一震,丢下勺子,捂嘴冲向洗手间。
吐了个干净。
十分钟后,杭敬承推开洗手间的门,听见窗外淅淅沥沥的水声,绕到阳台看了一眼,果然,晒在窗边的袜子被泥水浸湿了。
楼上又在浇花。
他懒得跟楼上交涉,关窗,顺便将袜子丢进垃圾桶。
回到客厅,保温桶里的骨头汤还冒着热气。
其实不难喝。
杭敬承看了会儿,还是走过去,弯腰,将汤倒碗里,举起来一饮而尽。
还是反胃。
这次连碗都来不及放下,他直奔洗手间。
/
骨头汤全归下水道,保温桶懒得刷,杭敬承外套被姚逸塞洗衣机了,干脆去换了件连帽衫,拿上钥匙,下了楼。
出小区后,朝东走有个动物园,朝西走有条商业街。
他随便选了一边。这个时间街上人不多,他一个人漫无目的地闲逛。
不知不觉到了街头。
车水马龙,在红灯后排起长队。这里面也许有姚逸的车。杭敬承双手抄兜,视线居无定所。
姚逸平时忙得很。但也经常专门过来看他,进行思想教育。
中心思想只有一个,他得识好歹——当然,这是他自己的理解。
听啊。当然得听。
不然不就是不识好歹了么。
身边叽叽喳喳,经过一群穿三中校服的学生。
杭敬承转头看向对面商厦楼顶的巨型时钟。
17:07。
放学了啊。
他慢悠悠地散步,任由许多人经过。
身后传来小小的哼曲声。
他走得慢,很快被她超过。
女孩也穿三中校服,身材微鼓,却也匀称,低着头,手指捏耳机线来回滚。她唇瓣微张,声音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她显然没注意到杭敬承的目光,就这么低着头走了过去。
调子还挺好听。
只是语言不像中文,像是泰语
。
或者日语。
不确定。
他决定再听会儿。
女孩背着书包,浅声低唱,马尾辫随步幅晃动,杭敬承忽然觉得这背影眼熟,一时却记不起在哪见过。
站台人生喧杂,公交车一辆接一辆路过。
杭敬承忽然回神,他怎么像个变态似的跟着人家。
停下脚步。
碰巧的是,女孩也没继续往前,就这么站路边停了下来。
身侧有人经过时,她会阖上嘴巴,等人过去,继续小声哼唱。
杭敬承离她大约两步远。他没有要等的公车,视线随意跟着哪辆车飞逝而过,然后收回,继续盯下一辆。
旁边人头攒动,都往路边挤了挤,似乎等的车要来了。女孩哼唱声停了,却没动。
他转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一个妈妈,牵着肉嘟嘟的穿牛仔连衣裙的小女孩,小女孩另只手攥了两朵粉色郁金香,放在鼻尖深嗅几下,蹦蹦跳跳,“哇,妈妈真的好香啊!”
夕阳残照,猎猎的火烧云映照高楼大厦层叠的玻璃外墙,光线是朦胧的金黄。
女孩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这对母女,鬓边散落的碎发被微风吹动,露出耳侧白皙的肌肤,鼻尖到下巴的细小绒毛泛金橘色。
杭敬承忽然、莫名想到一句前两天刚看的电影的台词。
“如果承认人的一生是受理智控制,”
“人生就毫无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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