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同一次……”越发肯定他说的全是实情,夏初不敢再跑也不敢再忤逆他去装傻,“邵棠哥哥的死,卓熠引咎退伍,都是那次……”
“说实话,他们的突然出现杀了我一个措手不及,但也省了我的事,不然我还得再想办法灭那群雇佣兵的口。”
白羽弦太摸摸下巴,思忖着改了口。
“我似乎不应该完全否定我的运气,好运从我千里迢迢去到现场欣赏我的成果,却意外捡到了小学姐的照片开始。”
少年说着森然可怖的话,最纯粹的善和最纯粹的恶仅在他一念之间:“哥哥死了,那群雇佣兵也没留下活口,然后是我那名义上的父亲,现在又指引我找到了当年最后的漏网之鱼,只有卓熠也死了,我做过的事才能彻底尘封……初哥,你说小学姐不值得,还会有别人值得吗?自从她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但凡我觉得碍事的人,就开始随随便便消失掉了呢!”
……
——卓熠,夏初有没有去找你麻烦?
下午一点,卓熠才刚刚将左向远和左家二老送至他早已做好安排的酒店休息,还尚未从二老说予他的话中缓过心神,就收到了这条来自严穆的微信消息。
严穆到底还是听自家老婆话的。
之前只要是他有事找,绝对会直接打来电话,全然不顾及同样是公司老总的卓熠是不是在忙,会不会被他打断重要的事。
今天却罕见地先发了微信,好半天没等到卓熠回音,竟又耐着性子传来一条叫他忙完回电话的文字信息,连卓熠可能不方便听的语音都没用,想必是那位严太太三令五申的成果。
卓熠呼出一口气,他清楚严穆的脾气,深知这番操作之于严穆来说绝对算是将姿态放低到极致了,自己如果干脆无视准会被严穆列为“蹬鼻子上脸”的行列,便只能再次定了定神,同样用文字的形式给严穆回。
卓熠:没有。
卓熠:出什么事了吗?
卓熠:我这边一时半会儿忙不完,不方便通电话,严总您有事直说就好,等我把手头的事情结束立刻去处理。
卓熠此刻完全没心情和人说话,尤其对方还是严穆,用头发丝想都知道二人的交流只会让他心里堵得更厉害。
不多时,卓熠很是“荣幸”地收到了严大总裁更为罕见的两条成段文字回复。
严穆:夏初失联了,家里没人电话不接微信不回,那些平时跟着他混的小子也全对他的去向一无所知。他收买人心是挺有一手,哪回带人出去玩都是签我的单,对外也全说是我的小弟拿我当唯一的大哥,结果我要不急都难从那帮小崽子嘴里套出实话。
严穆:王硕说,虽然不知道他具体打算干什么,但可以确定是为了找你不痛快。而且瞧他那模样胜算挺足,大概率没憋什么好屁。我刚刚还以为他这波和我玩人间蒸发是又往你那儿攒大招了,没有最好,反正该提的醒儿我也给你提到了,你最近忙什么都尽可能在家附近忙,别离你媳妇太远,无论男女老少,他丫的完蛋玩意儿都不耽误上爪子打。
严穆的狂是整个北京地界出了名的,自打卓熠认识他,还是第一次瞧见他态度这么平和地与人为善。
以至于读完两条消息的瞬间,卓熠原本沉重的心绪都被这猝不及防的善意冲淡了几分,险些手一抖,把下意识那句“你有事没事,今早起来吃错药了吗”发过去……
幸好他左手打字还远没有熟练到能比脑子更快的程度,这才没酿成悲剧,将他和严穆刚有所缓和的关系再次打回冰点。
一字一字将输入框中打了一半的内容删掉,卓熠换成了更客套礼貌的说辞。
卓熠:知道了,多谢严总您帮忙费心。您放心,夏初只要不触及我的底线,小打小闹的把戏我能放即放,真要将他如何也一定会提前和您打招呼。
礼尚往来的道理卓熠懂得,更心知肚明严穆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自己小心夏初搞幺蛾子并非单纯是为了还自己上次帮忙的人情。
严穆狂虽狂,护犊子也是真护犊子,否则夏初也不能仗着有他当靠山,狐假虎威到今天的地步。
严穆怕的是夏初偷鸡不成蚀把米。
再次牵扯到邵棠惹毛自己的后果,夏初承担不起。
有严穆的提醒在前,卓熠也担心仍在伺机报复的夏初又将主意打到邵棠身上,所以即便心情并没有平复多少,他也没在外面过多逗留,只让司机用最快的速度将车开回家。
十一长假的北京路况不怎么顺畅,但他还是在两点前到了家,继而便很意外地在客厅里瞧见了徐念。
她和邵棠并排坐在沙发上,瞧见他推门进来,拿起还插着一块火龙果的叉子挥了挥,算是同他这个户主打了个敷衍的招呼。
“邵棠姐说你来了个很重要的客户,饭局这么快就结束了呀?”徐念把叉子上的火龙果嗦进口中,俨然一副对他提前回家不满,埋怨他打断她和邵棠姐妹时间的模样。
这若放在平时,和邵棠同居后就活得越发鲜活的卓熠保不齐会和她斗两句,提醒一下她这可是自己家,再半真半假地将人情算到周晨骁头上,觉得自己和邵棠是在周晨骁不在家的时候帮忙照看他家的留守儿童。
不过今天却一反常态,男人俊朗风致的眉眼隐隐透着颓唐涣散,半分同徐念扯玩笑的兴致都没有,只漫不经心地瞥了眼正在播放十一阅兵式转播的电视,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卓熠哥怎么了?生意没谈顺?他现在这么喜怒形于色了吗?之前可是无论公司方面面临多难的处境,他都能表面云淡风轻地担着。”眼见卓熠应声后就上了楼,徐念咬着叉子十分困惑。
“可能是……”邵棠迎着她不解的视线愣了下神,少顷便也起身往楼上走,“他现在也不会把工作上的情绪带回家,念念你一个人坐会儿,我上去看看他。”
就这样,眨眼间客厅里便仅剩了徐念一人,既不明所以又不好发问,到头来只能重新捧起果切盘,叹了格外愁闷的一声。
她感觉自己还是待会儿就找借口回家,放弃继续留下来蹭晚饭的念头比较好,毕竟卓熠的问题只有邵棠能解,她再赖着添乱未免太没眼力了。
“阿熠,我进来了?”一层天花板之隔的别墅二楼,邵棠已然跟到了书房门前,屈指一推,那个整个人都颓靡陷在黑色老板椅中的男人赫然映入眼帘。
“喝酒了?”迈步到他近前,邵棠拧起眉,“你受着伤呢……”
她的语气谈不上怨,更多是含着心疼的嗔。
她体谅他身处生意场总有些身不由己,全当他对她编纂的出门理由是真,这种作陪重要客户的饭局他不能完全不沾酒。
卓熠的心事更重了些,左家二老说那番话时的神情历历在目,如出一辙的关切和面前的邵棠重合起来,叫惶恐和歉疚两种情感在他胸腔中激烈交织。
“就一杯。”卓熠喉咙发紧,他这会儿再无法对她说出半句谎话,所言皆是事实。
他半条手臂上都打着石膏,左家二老和左向远哪里会让他陪着喝酒呢?
是他因二老的话再次揭开了心底那片淋漓的伤口,来自他所亏欠之人的宽容和善意令他不知所措,于是他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白酒,生生用倾入胃中的灼烧缓去了肺腑间横冲直撞的苦痛。
“孩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得走出来了。”
“这不只是我们老两口的愿望,辛文宾的爸妈,石靖的爸妈,还有邵院长……他其实到最后都记挂你,你活着从来不是罪过,是你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我们的孩子才没有白白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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