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焦是四班的班主任,让林乔代老焦的班,其实等于班主任的活也交到了她手上。
察觉齐副校长神色不对,她放下钢笔就跟了出去。
刚追出办公室,走廊另一边齐副校长已经来到了四班门口,“齐怀文,你给我出来!”
因为天热了,教室前后门都开着,教室里又正在上自习,哪怕齐副校长声音不大,依旧被听得一清一楚。
所有人都望向了齐怀文,倒是齐怀文神色如常,从后排走过来,还问:“有事?”
“你还问我有事?”齐副校长直接将卷子怼到了他眼前,“为什么交白卷?”
“不想写。”
男生连看都没看他,头撇到一边,一句话差点没把齐副校长气死。
林乔见状不好,赶忙上前,“去您办公室说吧,这边还上课呢。”
不管是家长还是老师,当众训孩子,都是对孩子自尊心的一种伤害。有多少人读书时被老师或家长毫不留情地当众训斥过,直到长大后,那种羞耻感依旧挥之不去,成了心理阴影。
她这一插话,成功让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滞了滞。
男生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齐副校长也勉强收了收怒色,一扫儿子,“你跟我来办公室。”
他身形清瘦,齐怀文也正是抽条的时候,长得瘦瘦高高,父子俩看背影,其实还挺相像的。
林乔没有跟上去,转身回了办公室。
理科办公室里大家已经重新开始批卷子了,只是话题还绕着刚刚的父子俩,“老齐跟他儿子这是怎么了?整天对着干。”
“孩子大了不好管了吧,我们班也有几l个这样劲劲儿的。”
“估计还是有心结,怀文小时候不这样,每次跟着老齐来学校,都乖乖在一边写作业。”
这话是高组长说的,林乔还想再听听,却感觉一阵热流汹涌。
她赶紧拿上东西去了厕所,一看生理期还真来了。这下好了,不用编她也可以说自己这个月来了。
回来的时候路过齐副校长的办公室,远远就看到一道瘦高的身影笔直立在门前,像根突兀插在那里的避雷针。
少年还是梗着脖子,一看就没服气,看到林乔,目光下意识避了一下。
不知为什么,林乔从那一避中读出了些不自在。也不知道他交了白卷,成功将齐副校长气到,心里有没有觉得痛快。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齐副校长已经在那批卷子了,看神色,倒是见不到刚刚的怒气。只是去拿水杯的时候,他拿了两次都没把水杯拿起来,反而不小心将杯子碰倒,洒了大半杯水在桌上。
周围的人赶忙帮他将卷子、书本拿起来,再看他,唇色已经有些发紫了。
“这怎么像是心脏病犯了?”有人说了句。
齐副校长倒还算镇定,先软着手摸了摸兜,没摸到,就要站起身,“我回去拿药。”
他这哪还像能回去拿药的样
子,林乔开口道:“您放在哪儿了?我去拿。”
齐副校长的确没什么力气,又瘫做回去,“在我办公桌右边第一个抽屉。”
林乔转身就走,来到齐副校长办公室门前的时候,少年还在那里罚站,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一下。
察觉有人靠近,他刷一下抬起脸,满身尖刺,见是林乔,视线又垂落下去。
林乔拿出齐副校长给她的钥匙,“你知道你爸有心脏病吗?”
身边的空气一僵。
林乔没再说什么,进去拉开抽屉,很快找到一瓶速效救心丸,拿了就往外走。一抬眼,却对上少年望进来的视线。
察觉到她的目光,对方迅速别开,只是下意识捏紧的拳泄露了他此刻的不平静。
林乔在门边顿了顿,等着他开口。对方却始终嘴唇紧抿,一个字都没有要说的意思。
看来真是有心结,或许还有少年人的倔强。
林乔没再等,回身锁上门,直到她的身影走远,少年笔直的背脊才像是被什么重物压住,突然垮了下来。
齐副校长看来是真没把这个心脏病当回事,吃了药,缓过来一点,就继续批卷子,谁劝也不听。
高一的另一个物理老师没办法,只能加快速度,争取赶紧批完,帮他分担一些。晚上下班都是夹着卷子走的,看来准备哪怕没有晚自习,也在家加班加点把卷子批了。
齐副校长也想留下,被高组长好说歹说劝走了。
见高组长一脸无奈,林乔忍不住问了句:“齐校长跟齐怀文是怎么回事?”
高组长一顿,她就把之前去拿药的事跟对方说了说,“我看齐怀文也不是不关心他爸,怎么就闹成了这样?”
此时办公室里人已经走了大半,剩下的也都是些老人,在学校待了十几l年的,清楚齐副校长和齐怀文的情况,高组长就没瞒她,“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但应该和怀文妈妈的过世有关,以前他不这样的。”
“他妈妈是怎么过世的?”林乔问。
“应该是生病。”高组长说,“那时候我们都挨批呢,老齐也没仔细说。”
可要是生病,那应该怪不到齐副校长头上,齐怀文为什么还和他僵成了这样?
高组长显然跟齐副校长很熟,他都不清楚,其他人就更不知道了,林乔没再多问。
回到家的时候,夕阳刚好攀过院墙,将枝叶茂盛的枣树拖成长长的树影。季铎应该是早就回来了,院门开着,林乔走进去,还能听到客厅敞开的门窗里男人说话的声音。
“这么一大箱子,够你挑的了吧?我敢说全军区就没有比我这更全的。”
不是季铎,看来是家里来客人了。
果然客厅沙发上坐着季铎和另一个男人,两人全是军装,脚边还有个打开的书箱。
来的人林乔也认识,之前在婚宴上见过,比季铎大不了几l岁,但因为少白头,人人都叫老周。
“这是干什么呢?”她走过
去(),豔??卢虎?籔?
“??敧虎??”?桔??晎??()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你家季铎说要找几l本手抄书,我把珍藏全搬过来了。”说着拿起来一本,“《梅花党》,讲反特的。”又一本,“《一只绣花鞋》,也是讲反特的,写得还不错。”
老周显然对这些书如数家珍,一看名字就能说出内容,“还有这个,《第一次握手》,讲爱情的,我记得女主角是个留洋的物理学家。”
这本季铎拿过去看了看,见内容还算正常,递给了林乔。
老周保存得好,东西放了这么多年,也没有霉味。但林乔接在手中,还是有些不明所以。
季铎要书,给她干什么?
是想让她帮着检阅一下,还是觉得她很闲,想让她帮着抄?
见林乔没反应过来,季铎将另几l本也翻了翻,递到她手上,“复习累了的时候看。”
之前不论是给存折还是照顾林乔,他都是出于责任,买手表也是为了结婚。给林乔送东西,这还是头一次,实在不知道林乔想要什么,他只能想到林乔那次带回来的《少女之心》。
正好他们师老周是个书痴,当初那些书有一半都是从老周手里流出去的,他问了问,对方那还真有。
但让他给林乔看小黄书是不可能的,这些他必须检查一遍,确定没什么不良内容。
然而林乔要是喜欢看小说,当初知道自己跟女配重了名,就不会连翻都没翻,两眼一抹黑穿了过来。
那本《少女之心》也不是她看的,第一天她就带回了学校,季铎当时没表现出自己发现了,她也就把这事忘在了脑后。此刻见男人这严肃的态度,她只觉得不像是给她送小说的,倒像是在给她布置作业。
林乔真诚发问:“要写读书笔记吗?”
此言一出,季铎还没说什么,老周先乐了,“在家还这么严肃,季铎你这是养老婆还是养闺女?”
季铎看他一眼,把手里的笔记本丢进了书箱,“这本就不用了,其他的留下。”
“别啊,这本最适合你现在看。”老周还想说什么,季铎已经合上了书箱,“嫂子知道你给韦护士写过诗吗?”
老周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瞬间不说话了。
见林乔望来,他还赶忙解释:“你别听他瞎说,那都是我结婚以前的事了。”
那就是真写过了,没想到老周看着一脸老成,年轻时还这么浪漫。
林乔弯眸笑了笑,“周哥放心,我不认识什么韦护士,也不认识嫂子。”
后面这句才是重点,老周放了心,“看来得让你离你嫂子远点,不,你应该离这家伙远点。”
林乔发现他这人还挺随和的,就问了句:“你给嫂子写过吗?”
“写过,怎么没写过?”老周说,“你嫂子问我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叫我滚犊子。”
讲究浪漫的碰上个不懂风情的,这回林乔不只眼角,眉梢都跃上了笑意。
老周又感慨了好几l句
() ,拒绝了林乔的留饭,抱着他的宝贝书箱走了。毕竟谁都知道季铎家里不开火,全是在食堂吃。
只是临走前,他到底没忍住,指了指季铎,“你小子一肚子坏水。”
季铎给人的印象向来是严肃、寡言、可靠,说他一肚子坏水的,林乔还是第一次听到。
不过他那一句,也的确是掐住了老周的七寸。估计老周走出他们家,还得后悔自己一时嘴贱。
笑意一直没从林乔脸上下来,夕阳下,那张脸庞就比沉静时更多了几l分明艳。尤其是垂眸收拾东西的时候,长睫微微敛下,衬得眼尾那颗小痣愈发红艳,仿佛胭脂误点在了雪肤上。
季铎不自觉慢下了动作,见林乔望来,又如常将散落在茶几l上的手抄书收好。
“我送回楼上。”他俯身将书全捞起。
男人做事向来雷厉风行,自然不会拖拖拉拉,等晚上要上楼的时候再把东西拿上去。
只是军装夏常服本就不厚,他这一俯身,衬衫被皮带收束在腰间,从宽肩到长腿一览无余。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理期雌性激素作祟,林乔视线下意识落过去,还在上面流连了两秒。
说实话季铎要不是原书男主,这种宽肩窄腰长腿的双开门身材还真是林乔的菜,她可从不偏爱纤细美少年。
可惜只两秒,男人就察觉到了。
赶在对方掀眸望来前,林乔收回了视线,“你先去,我还有个事要和你说。”
季铎“嗯”了声,不多会儿从楼上下来,去厨房洗手,“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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