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极其恶劣,电闪雷鸣,大雨婆娑,似乎想将万物生机都摧毁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
一道道雷声如野兽的低吼,豆大的雨滴打在屋檐和窗子上,发出密集的闷响。房中只点了一盏灯,模糊昏暗的光芒似将房间染上数不尽的暧昧,偶尔晃过的闪电带来炽白的光,将站在房中的人完全照亮。
他原本穿着雪白的衣袍,此刻身上却染了大片黑红的血迹,白俊的脸上也沾了些许,显得冷霜般的眉眼有几分妖冶。
玉鹤身上的血迹是方才将薛茗抱回房间时,薛茗不小心吐在他身上的。
本来面对这样厉害的鬼王,薛茗的硬骨头就不可能维持很长时间,结果刚被他圈住了腰时害怕地挣扎过了头,喉咙里翻滚出新的血液,薛茗一个没忍住就哗啦啦全吐他身上了。
这就非常尴尬了,毕竟玉鹤看起来是个很爱干净的人,上回他从外面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澡来着。
玉鹤大约是很生气的,薛茗觉得。
他将薛茗扔到床上之后就站在拔步床外不动,面容隐在光亮照不到的阴影里,只有床外偶尔闪过的闪电才能将他的脸照亮一瞬。薛茗看见他神色冰冷,像是要杀人。
他的下颌骨,脖子乃至手上都糊上了血迹,正拿着锦布慢慢擦拭着,一言不发的模样显得整个人阴恻恻的。
薛茗有些心虚,又觉得不忿,心说他要杀人怎么了,我还要死了呢!干脆破罐子破摔跟他拼了?
然而她身体欠佳,实在是摔不动这个破罐子,只能缩在床榻里,警惕地注意着玉鹤的脸色。
锦布不知道被施了什么术法,轻易将他染上了血的地方擦得一干二净。玉鹤脱了污浊的外袍,将脸和脖子擦干净之后,就拎着锦布朝床榻走来。
他的模样看起来很像是要过来一拳把人打死。薛茗吓得不轻,以为他是来找自己算账,匆忙扭身往里面爬,还没爬上个几步,就被人攥住了脚踝,猛然往后一拉。
她从顺滑的被子上被拽回,肩膀被人扳过去,紧接着一只大手掐住她的下颌骨,迫使她的脸抬起来。
“唔——”薛茗刚开口发出声音,脸上就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捂住,在她的脸上不得章法地揉搓起来。
随后她意识到,玉鹤竟然是在用锦布给她擦脸。
薛茗虽然只吐了两口,但量并不小,自己的下巴,脖子,还有衣服上也蹭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脏兮兮的。
玉鹤卡着她的下巴,手上力道不知轻重,十分强硬地擦去她脸上的污迹,连带着脖子,手一同都擦了个干净。
薛茗当然知道他不会那么好心,就算不会揍她,估计也会好好给她个教训,毕竟方才她在梦里对玉鹤也算不上客气,说了些难听的话。
关键是她现在已经分不清哪个是自己真的梦,哪个是假的了,她觉得自己的梦好像被穿成筛子,谁都能跑进来找她。
薛茗想开口解释一下刚才梦境里的事,
但却觉得领口一凉,发现自己的衣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玉鹤挑开了,他的手指落下来,冰冷的触感让她浑身颤抖起来。
薛茗赶忙捂住领口,“等等——”
“等?”玉鹤半条腿压上床榻,欺身向她贴近,指尖顺着她的脖颈往上,停在下颌骨处,语气轻缓,“你的身体还能等多久?”
薛茗不得已往后仰着身体,一再退让,所剩无几的力气用来跟玉鹤交涉,“你救不了我……我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身体太缺阳气。”
玉鹤低眸看着她,慢慢俯身将她往榻上压,声音轻得好似有点温柔,“无妨,我渡些阳气给你就好。”
薛茗瞪圆了杏眼,惊诧地用手抵住他的肩膀,惊愕道:“等会儿,你一个男鬼哪来的阳气?”
玉鹤没回答,只是手下一个用力,薛茗的肩胛处的衣裳就被“呲啦”一声撕裂。
薛茗自然不愿,蹬着双腿挣扎起来,扑腾得厉害,体力的透支让她像牛一样喘起来,飞快在脑中搜寻对策。
玉鹤见她如此抗拒,忽而起身离开了床榻,转身出了拔步床。薛茗惊讶地翘着个头偷看,心想这色鬼这回这么好说话,当真轻而易举地放过了她?
却见他去了书柜处,抬手从上面拿了个东西下来,等转身走来时薛茗一眼就看见,他掌中的是一个玲珑剔透的水晶罐,里面装满红色的小药丸。
薛茗立即意识到这是什么,倒抽一口凉气,翻身往床榻的里处爬。然而这拔步床本身就不大,她就算是蜷缩到最里面,也被玉鹤长臂一伸,轻而易举地拽着小腿拖出来。
水晶罐已经被打开,玉鹤压住她的腿,半个身子欺在她身上,将人死死地桎梏,手指卡住她的下颌骨迫使她张嘴,平静地问,“想吃几颗?”
薛茗想说一颗都不吃,结果下巴合不上,只能发出不成调的声响。
玉鹤想了想,从里面拿出了三个,就要往薛茗嘴里送。
薛茗吓得疯狂挣扎起来,赶紧打了个暂停的手势。她想起天上人间那死老头说过,这玩意儿只要吃一颗就能让人登顶极乐,结果玉鹤一下拿了三颗,她吃了之后也不用等阳气枯竭了,大概会当场死在这里。
当时看见他拿着这罐子时薛茗还在乐呵,没想到这会儿成了她的大祸。
薛茗从他的手里挣脱,慌张道:“有什么事咱们都可以商量的对不对?没必要搞死搞活,我这条小命又不值钱,你现在要弄死我,当初何必救我?”
玉鹤看着她的脸。
她原本糊在脸上的血迹已经擦干净了,一张小脸因为体虚而没有了往日的红润,只剩下一片苍白,衬得眉眼更黑更亮,看起来水盈盈的眼珠也染上几分可怜,脆弱不堪的模样实在是让人心痒。
玉鹤动作轻缓地拉起她的手,捏着她的指头看,没说话。
薛茗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指甲居然变黑了,像是染了一层比较轻薄的指甲油,与森白的皮肤相衬,像两只鬼爪握在一起。
薛
茗心头大慌,反手握住他的手,急声问:“你当真能给我渡阳气吗?”
玉鹤眉尾轻扬,“试试?”
他的皮肤没有温度,雪一样的白,听不见呼吸,感知不到心跳,只有眼睛染上欲/望的时候才会有些许情绪起伏,不论怎么看他都是一只实打实的鬼,薛茗无法相信一只鬼会给她反哺阳气。
可她生命流逝得太快,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呼吸也变得微弱,视线也开始模糊不清,玉鹤的脸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他生得实在漂亮,肤色若瓷,眉眼如画,是薛茗活了那么多年,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如果他不是鬼……薛茗心想,如果他是个活着的人,她倒也不是非常抗拒与他滚在一起。
只是她要活着,不管是从前穷到两块钱吃两天,找不到工作偷偷睡在别人的车库里的时候,还是现在穿越到这个全是鬼的地方,踩在生死边缘之时。
她不想死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倘若这庙里的所有人都不值得相信,但玉鹤也算是矮子里拔高个,毕竟薛茗是真的从他手里捡回过几条命。
况且在死和其他选项中,其他选项永远是薛茗的首选。
她心一横,抬起颤颤巍巍的手从玉鹤的掌中拿了一颗药丸。
首先这破药她是肯定吃不了三颗的,还不如掌握主动只拿一颗,然后她耍了个小机灵,放在嘴里后咬成两半,用了最后的力气支起身,搂住玉鹤的脖子,将唇贴上去,把另一半送到他的口中。
如此一来她只吃了一半,药效应当会大打折扣,至少不至于伤害她的身体。
玉鹤顺从地俯身,将薛茗压在床榻上,与她的唇舌交缠在一起,喉咙一动,就把口中融化的药丸吞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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