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一个小镇子请不起什么高材生,所以只要识字的都能在学校里谋个差事。虽老师不怎么样,可她们那个学校依旧因为历年来学生优异的成绩获得了许多指标,尽管秃了头的校长每逢周一时就拿着喇叭吹嘘这是自己管理有方的结果,可莫小北却固执的认为,这是她和她的镇子上的同伴执意想飞出去的缘故。
她们的小镇实在是太穷,太穷了。
拿到县一中的录取通知书以后,莫小北倒没觉得有什么,她的爹妈可是高兴坏了。
县一中啊!什么概念?在莫小北的爹妈眼里,那就是直接上大学的节奏啊!这也不怪莫小北她爹妈见识浅薄,谁让他们村西头一户人家的儿子考上县一中以后毫无悬念的上了大学呢?而且毕业以后据说被分配到了电力局工作,听她爹说,一个月工资六千多呢!
莫小北不想回想她爹当时说起这件事时的神情,可闭上眼满眼都是她爹羡慕的神情,眼睛里好像要放出光来。莫小北记得当时自己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的走开了。
对于这些一年累到头的农民来说,一个月六千多,那就是天文数字般的存在,他们自己一年省吃俭用算起来也得不了多少,更遑论在农村养儿防老的意识下,每户或多或少的生了两三个娃,养起来困难,一年的积蓄就更不多了。
因此,她老娘经常一边炒菜一边跟她讲,“小北啊,娘也不会说啥大道理,但你爹常说啊,考上大学找了好工作你以后就不用干农活受苦了,你看看娘,苦了一辈子,也不想你以后再这么苦下去了。”
莫小北洗着手里的碗,看了一眼她娘脸上的皱纹,什么也没说。
她娘看她这样,以为她没听进去,又兴高采烈地跟她说,“前几天啊,我和厂里的人说起你啊,她们都说你聪明,以后肯定能有大出息,我也能跟着享福。我说我啊,也不奢望享福,就盼着我闺女以后不用受苦,也嫁个对她好的,别像你娘一样,嫁了个死赌鬼,把家里的钱都拿去赌,让几个娃娃差点没钱上学。”说着,她老娘就哭起来,显然触动了她的伤心事。
莫小北放下手中的碗,看了一眼拿围裙抹眼泪的老娘,轻轻道,“妈,碗我洗好了。”
“哎,你放在那里吧,菜一会就好了,你去喊你弟弟妹妹吃饭,这俩孩子整天到处疯,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她娘一边抹眼泪一边道,“小北啊,这里油烟大,你出去吧。”看着她老娘瘦弱的背影在炎炎夏日的油烟中忙活,莫小北眼睛一酸,走了出去。
她考上后,她爹到处给人打电话,第一句就是,“啊,我闺女考上县一中了啊!啊?哈哈……我们没怎么管她呦,我闺女自己聪明呦,哈哈哈哈哈哈……”
她那只上过一年学、在纱厂里打工的老娘,虽然不识得几个字,可还是知道读书的重要性的,这从莫小北从小被她灌输“闺女啊,咱家里就是再没有钱,砸锅卖铁也得把你供上大学!”的观念上就可见一斑,因此,她老娘平时是多么抠门的一个人,在她接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破天荒的给她买了部手机,虽说只有几百块钱,可对于那时的莫小北来说,已经足够了。
莫小北的爹妈高兴的疯了,因此要大摆宴席,想把所有她的老师同学好友死党自己家的七大姑八大姨一干人员全部弄到馆子里搓一顿,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们闺女考上了才好。还好莫小北的脸皮薄,没好气的对她爹妈说,“人家不都是考上大学才摆酒宴的么?我就考个高中而已,现在摆酒席万一以后没考上怎么办?不是丢脸?”
她爹这么一听,也是,闺女不愧是读过书,就是明理,因此她爹满面通红的卖瓜去了,也不再提请客的事,不过莫小北觉得,她爹肯定是迫切的等待着她高三毕业以后办酒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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