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时一直在提醒他的是什么,他原先不明白的东西,萧淼清现在大约知道了。
他们没法真正杀死薄叙,能做的只有将薄叙从这个世界驱离。
豁然点破这颇叫人心惊的事,同时心知自己下一步该完成什么,然而萧淼清依旧不免心感迷茫与几丝惶然。
“我们要即刻回去告诉师长们这件事,相商如何处理的法子。”萧淼清说着说着语气又低微起来,他心知这事说来简单做起来却难,“只不知道师长们有哪个会信我们的话。”
特别是此时张仪州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光风霁月另师门傲然的大弟子,而是一个似乎被根骨所困,终于堕入魔道的邪魔。
而萧淼清维护张仪州已然不与师门所容,更不说点出薄叙是未消弭的邪神。恐怕到时候萧淼清胆敢开口便要被认作是被邪神所惑的逆徒吧。
张仪州冷冷淡淡点出事实:“他们绝不会信你,邪神一事又叫薄叙声名大涨,仙门中人愈发遵从他,怎么会因你三言两语就逆转想法?”
正是这样,萧淼清心中越发惨然。既有晓得师尊真面目后的痛心难过,又有自己能力不足不可转圜现状的无可奈何。
只是思来想去好一会儿,萧淼清再开口时语气还是坚定的:“无论如何我总要去说的。”
此番下山历练萧淼清自觉无论是功法还是心态上都有诸多转变,从前隔雾看山的感觉已经渐渐消散,然而要说他看得清清楚楚了却也不曾,山与他之间门总还是横亘着一条河流似的,宽窄虚虚实实,有时好像他能一步跨过,有时又好像飞也难过。
张仪州说:“若我此时让你别回去,你不会听吧。”
萧淼清盯着他自然摇头:“我一定要回去的。”
张仪州便不再说其他的,只握紧了萧淼清的手掌似作安慰。
不过回宗门之事虽然必要却急不得,一来薄叙暂还在闭关,即便他们明日就赶会宗门也没法立刻对峙,二来萧淼清自觉心中关窍未全开,有个声音隐隐催着他再等等,再看看。
几次下山的心情不同,几次返程的念想也不一。
两人在山野空地上随便将就一夜,第二日一早晨雾未收便步行启程。萧淼清以化形的术法将自己的佩剑化作一匹马儿骑上,马儿信步在山野之间门行走了约莫半日才又见村镇,村外的田地里零星有劳作的农人,看见模样光鲜的萧淼清和张仪州都纷纷侧目望来。
有几个六七岁的稚童胆子大,虽见生人却敢凑近追着萧淼清的马屁股后头问东问西。
“你们自哪里来,要去哪儿呢,是当官的吗?”
萧淼清回答:“是修道的。”
小孩之间门瞬然咋呼,萧淼清怕马蹄碰撞,那便是剑气伤人了。适逢他也原想和孩童们说话,干脆停下来从马上跳下。
只是术法不好在凡人面前现形,剑又不好乱丢,于是只能回身将马的缰绳放到了同样下马的张仪州的手中。
孩子
们你一句我一句地问,萧淼清均耐着性子温声回了,待孩童们一时想不出其他问题,萧淼清才说:“现下叫我问问你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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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孩子点头有的孩子摇头,脸上有些许迷惘。
“从前拜的,”当中有个口齿伶俐的小丫头站出一步道,“我娘在家摆了尊小神仙,但近来不拜了,她说渐渐没用了。”
有大人走过来听见他们在说的,也顺嘴道:“听说隔壁村旁要新修三神庙,从前我们便是拜那个,往后也还是回去拜那个吧。”
“反正拜这个拜那个都是一样的拜。”村民说到这里哈哈笑做一团,开口又问萧淼清,“两位道长下山来是要收徒吗,看我这孩子怎么样,他平日里便聪慧机警,若是能跟着你们一道上山修个长身法术岂不极好。”
萧淼清扯出一个笑摇头说:“寻徒的事不是我们办,年后该另有人下山来,你们到时候再看就好。”
村人无所谓拜什么神,那个神不灵便拜这个神。凡人眼中的修道便是长生,也无其他超脱念头。但萧淼清已经知道这是人之常情,田间门重担已经压人,何以能要求他们看破超脱?他也无自恃更高的立场。
“那若是过两年我能给道长看上,到时候能在山上见着道长吗?”女童天真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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