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离百思不得其解,二人的逢缘居然是因为一只鸡脖子,她拼了命的回想那日,却发觉自己毫无印象,孟岁檀吹灭了灯:“早些睡罢。”
这人勾起自己的好奇却施施然睡去,宁离忿忿扁了扁嘴,把他的手臂枕在了自己脑袋下。
坐月子期间,她也没吃什么苦头,每日有奶娘照看,府上变着花样给她做吃食,宁离最大的兴趣便是对着禾圆作画。
小小的人儿似年华娃娃一般可爱,抓周时在万众瞩目下抓住了一根画笔,并且死活不松手。
她生的聪明,更让人惊喜的是丹青天赋了得,这让宁絮和徐秋锦很高兴,一岁时爬到孟岁檀书房里,在他文书上摁了个胖胖的爪印,两岁时偏爱啃孟岁檀的指节,会说话时更是了不得,每日晚上叽叽喳喳的要同爹爹“对话”,三岁时便扎着小髻被祖父抱在怀中画小鸡。
还时常喜欢欺负她的青梅竹马、阿寰家的小郎君,第一次见面就把人家掐哭,拧着眉头倔着一张脸与孟岁檀对峙,原本宁离不出现还好,一出现小禾圆便登时哇哇大哭。
搞得众人分外无奈。
“这孩子性子随孟大人。”阿寰手拢在唇边低声说,她如今是宁离的七嫂,手帕交嫁过来,二人时常聚在一处,他们家的小郎君叫邱薄时。
比禾圆小一岁。
宁离苦着脸点了点头,她的倔脾气初见端倪,且憋在心里的什么都不说的倔劲儿同孟岁檀一模一样,无论宁离怎么哄都不开口说话。
时常也叫人心累。
而且她极为胆大,大约是有这么多长辈宠着,连在孟岁檀的私印上画王八这种事都做的出来。
下属瞅着那被孟大人捏在手中的私印,王八栩栩如生,再看那孟大人的脸色,黑如锅底,顿时大气不敢出。
家中那位小明珠天不怕地不怕,便是父亲训斥也能辩几l句。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和孟岁檀的父女关系并不怎么好,孟岁檀也很头疼该如何管教,三天两头嚷着往外组家跑,不是去告状就是玩耍。
孟岁檀为了能让她静心读书,勒令一月只准去三次,小禾圆偏不,父女二人你追我赶,在花园中对峙。
马车停在了府门前,宁离下了车,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反而脱胎换骨一般,多了些温柔,少了些锐气。
“怎么了这是。”她把大氅脱下递给阿喜,阿喜叹气,“又吵架呢,小娘子这性子太倔,也不知是随了谁。”
“哈,能是谁,反正肯定不是我。”宁离一般不掺和他们父女二人间的争执,更不会在关键时刻驳斥自家夫君的颜面,她也觉得禾圆被父亲母亲惯的太无法无天了些。
她站在郎庑下,石桌后站着一个输着两个小童髻的女童,身板挺直,小圆肚子挺起,嘴撅的能挂油壶。
“你可知错?”孟岁檀拿着竹板板着脸踱步。
“发生何事了?”宁离悄声问阿喜,阿喜叹气,“大人回来后检查给小娘子布
置的课业,这纸上皆画满了王八,课业一分未动,大人气急了,便想……”她视线移到那竹板上。
二人面面相觑,无语凝噎。
“禾圆这性子确实该好好管教管教了,只是这一出过后,父女二人又要半月不说话,还得我当和事佬。”她叹了口气。
这边禾圆却无所畏惧:“女儿无错,昨日课业,前日课业,今日女儿累了,学的头疼,外祖父也说了,再怎么样还是得注意身体。”
小小的身板,气势却丝毫不输。
理直气也壮。
孟岁檀气笑了,扬起手中的竹板,宁离眼瞧着事情的走向越发可怕,连忙提着裙子:“哎呀,这是怎么了。”
禾圆听到了母亲的声音,眼眸一亮,小小的身影过了身向她跑来,撒娇道:“阿娘回来了。”
宁离抱起禾圆,冲着孟岁檀挤眼睛,孟岁檀冷着脸,扔掉了手中的竹板却未说什么,转身回了屋,宁离叹气,坐在石凳上问:“禾圆为何要惹爹爹生气,同阿娘说说。”
小禾圆扣着手:“爹爹好凶,只会板着脸训斥我,不让我做这不让我做那,我不喜欢爹爹。”
“你当真不喜欢爹爹?那好吧,既然如此,那便罚他不许吃晚饭,也不许他见禾圆。”宁离装模作样的说。
小禾圆又纠结,粉糯的脸蛋满是焦急:“也不用不吃晚饭吧,多饿呀,不许见禾圆……”她又撅着嘴低下头不说话了。
宁离憋笑:“看来我们禾圆舍不得爹爹了,我们禾圆这么好,爹爹还对你这么凶确实不对,但是禾圆以后也不能把课业全画上王八啊。”
“阿娘我错了。”小禾圆道歉很快,伏在她肩头扁着嘴说。
宁离哄着她,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把她交给奶娘后又进了屋,男人坐在桌后,淡淡的翻看书籍,宁离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环住他的脖颈:“还生气呐。”
她知道自家夫君性子古板冷淡,素来也只对她一人在意,但也只是私下里,平常对外人二人也是相敬如宾,在教养孩子这事来说,孟岁檀确实过于严苛了些,又不擅长流露温和,禾圆难免怕他。
“孩子还小,你收收你那模样,吓人的很。”她哄着说。
孟岁檀嗤笑一声:“吓人?也对,我毕竟没有她那些师伯们脾气好,成日带着她胡闹玩耍。”
二人不亲近也是宁离没想到的,越发觉得禾圆不能往徐府跑了,便果断道:“日后去徐府一月三次改为一月一次,但是你得多花些时辰陪她,不准日日课业,丹青、钓鱼、爬树、踏青你均得陪同在侧。”
孟岁檀脸色僵硬:“那也得她愿意才是。”
“啧,我在同你说正经的,若非你公务繁忙,有点时辰便同我腻在一起,禾圆也不至于如此依赖徐府,你既吃醋她同旁人亲近,便也得身体力行。”宁离板起脸,孟岁檀点了点头。
翌日早晨,一家人围在桌前吃饭,原本应欢声笑语的桌上却气氛凝滞,禾圆脑袋埋在碗里,认真吃饭,宁离使了个眼色,
孟岁檀的筷子便伸到那红糖糕上,夹了一块儿放在禾圆碗中:“你素喜甜食,多吃一块也无妨。”
禾圆抬起了小圆脸,眸中皆是惊诧,孟岁檀素来不叫她多吃甜食,说会牙疼,对身体也不好。
今日是怎么了,转性啦?
禾圆小心翼翼地伸向那红糖糕,孟岁檀没反应,她咬了一口,还是没反应,她便欢快的吃了起来:“谢谢爹爹。”
宁离瞧着舒心了,孟岁檀也愣了愣,嗯了一声低头用饭。
“今日你爹爹休沐,陪你去城外踏青放风筝。”宁离主动说。
“啊可是今日要去见外祖父外祖母他们啊。”禾圆脸上泛着惊异,头一回生出了迟疑,很显然,爹爹陪她踏青放风筝很有吸引力。
“改日也无妨,再说这可是你爹爹头一次呢。”宁离压低了声音,好似怕孟岁檀听到,而孟岁檀也装作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配合宁离。
“那我去放风筝。”禾圆果断应下。
用过饭后,宁离给禾圆脑袋上戴了一顶小帽子,还给她背了一个小包袱,一身樱粉的襦裙,是禾圆亲自踮着脚在衣柜里找出来的,她模样玉雪可爱,性子又活泼,乖巧的说:“阿娘我走了,不要太想我哦。”
宁离被逗笑了:“那可不成,我会想你的。”
小禾圆嘻嘻的笑,她转身跟在孟岁檀身后,抬头看了看,犹豫了一下,主动上前握起了爹爹的尾指,孟岁檀身躯一僵,低下头对上了她怯怯的视线。
随即矮下身把女儿抱在怀中,小禾圆惊讶不已,孟岁檀说过,总是要大人抱是不好的习惯,须得自我独立才对。
“走吧。”孟岁檀抱着她颠了颠,温和道。
怀泉撩开车帘,二人上了马车。
宁离望着二人的背影,阿喜宽慰她;“夫人莫要担心,小娘子和大人会解开误会的,到底年岁小。”
“但愿吧。”宁离懒洋洋道,可算把两尊大佛送走了,每天吵的她脑袋疼。
而父女二人到城外后,孟岁檀拿出风筝的那一刻,禾圆睁大了眼眸,哇了一声,那风筝很漂亮,是一幅活灵活现的鹰,鹰很熟悉,稚嫩的笔触,角落还有禾圆小小的私印。
“那是我的丹青。”禾圆小指头指着风筝说。
孟岁檀昨夜赶制出来了风筝,禾圆确实很欢喜,在草地上蹦个不停,顺带着大喊大叫,圆滚滚的身子仿佛一个糯米团子。
怀泉在旁边小心跟着,防止父女二人摔着。
禾圆兴奋的跑来跑去,连平常孟岁檀教导她的行有行象,坐有坐象也忘在了脑后。
汗珠从脑袋上渗了出来,孟岁檀抱起了她,给她擦了擦汗,禾圆抱着爹爹的脖子:“爹爹,今日禾圆很开心。”
这么一会儿相处,孟岁檀也敞开了心扉:“开心就好,日后爹爹会多些时辰陪你的,禾圆的风筝放的很好,不知可不可以教一教爹爹。”
禾圆害羞的把脑袋埋在他肩头:“好。”
除去放风筝
,禾圆还蠢蠢欲动的往小溪中跑,被孟岁檀及时拦腰捉住了,最后只拿了钓鱼竿钓鱼,一大一小身影矗立在岸上,静静的等待鱼儿上钩。
突然,禾圆的小鱼竿动了动,她赶紧收线,一条指头大小的河豚被钓了上来,禾圆赶紧叫孟岁檀瞧:“爹爹,你瞧。”
孟岁檀夸了她一句,禾圆继续美滋滋的钓鱼。
午时的时候,怀泉叫父女二人:“大人,小娘子,歇一会儿吧,喝些水,吃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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