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出去,有事别在这里说。”
这句话他是对着女人讲的,语气说不好是要求还是命令。
她有点惊奇的目光在他身上打了几转,顺从地应了声好。
“开车去你家?”
“都行。”
十分钟不到的车程,颜西柳从头至尾脸上都含着笑,将双手摊在膝盖处,很忙碌似的检查上面细小的伤口。
祝栖迟将奥迪停在离出租屋最近的一条巷子外,两人走出车厢,并排靠着车门。
她点燃一根烟,夹在指间,语气低沉:“不装了?”
车里车外都很暗,尽管有一些光线落下,也很难看清她的表情。
青年缓缓挪了一下脚。他觉得内心异常焦躁,身体里涌动着一股无法派遣的能量,无处宣泄。
“不装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好孩子。”
她吸了一口烟,深深过肺,然后长长吐出。“别说,你揍人时还挺有型的,这么笑也好看。很适合你。”
颜西柳眼里露出一丝自嘲,声音稍微抬高了一点:“是吗?我以为你会说不想笑就别笑了。一般人不都那么说?”
“哦?一般该那么说?”她点点头。“但我不太喜欢循规守矩。”
他的嘴角慢慢落下来,喉结动了动,却不作声。
“顺便一提,我从没叫过你好孩子。”她继续道。“我只叫你乖孩子。”
女人的声音听着很平静,甚至微含笑意。但颜西柳就是无法看向她的眼睛。
失望、厌恶、嫌弃,愤怒,这些都算平常,他不觉得难过。
她可能没发现,在看向除他以外之人时,眼里只有全无所谓的漠然。这种漠然如果投向他,颜西柳觉得,恐怕比被人捅死还糟糕。
“如果说对刚才的事完全不在意,那是撒谎。”祝栖迟灭掉烟头,语气有点变化。“但男妓就是干这个的嘛,赚钱求生。再说,你又不爱客人,也不爱于辉,那种事对你来说恐怕都算不上性,对不对?”
“……当然不爱。”颜西柳忍不住扭过头,瞪了她一眼。
“那不就得了。”她冲他招招手,他马上倾过身体。她伸手要搂他,青年就退缩了,被强硬地揽住肩膀。
“你是个非常厉害的人。”祝栖迟贴在他耳边慢慢地说。“我看见你藏在衣柜里的那些书——挺好的,别让别人太早察觉野心。”
“……你为什么说这种话?”他抓着她的衣袖,声音在颤。
祝栖迟不作回答,从衣兜里取出一条吊坠,挂在颜西柳脖颈上。
“这个你大概保存不了多久。无所谓了,我就是想给你。”
银项链底下嵌着一枚小小的蓝宝石。和她的戒指近似的蓝宝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枚宝石好像在散发着微弱但确实存在的璨色。
“你在可怜我吗?”颜西柳摸了摸宝石,抬起脸,神情阴沉。“这算什么?你结婚了,就觉得我也该稀罕这玩意?”
她浅浅地笑了一下:“和我有一样的东西,不好么。”
“你丈夫也有一样的东西。”
“这时候就忘掉他吧。”
他靠着她的肩膀,黑色风衣染着她的体温和一种带有辛香味的气息。月亮快圆了,空气微带冷意。
沉默很长,他能感受到月亮的吸引力。那种引动潮汐的吸引力近似疯狂。
“月圆之夜,人们会干出各种稀奇古怪的事。”
女人首先打破沉默,伸出手来,轻轻掰过他的脸。
她吻在他冰凉的唇瓣上,接着用双臂拥住他,尝着他嘴里冷茶残余的苦涩。她吻他的样子,让他觉得恐惧。
她吻他的样子,就好像在吻自己的此生挚爱。
颜西柳无力地靠着车门,心里有什么东西被蚀刻得更深了,那痕迹恐怕永远都无法被时间抹去。
“为什么不回抱我?”祝栖迟语气很轻,不含责怪。
“……你想要什么?”他攥着衣角,声音几乎要崩溃。
“我只有身体,你又不要,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女人叹了口气:“颜西柳,我走了很长的路来见你。”
她从公文包里取出拿了一路的文件夹,递给他。
“市中心那套公寓记在了你名下,费了点时间才搞定这个时代的文件。该用钱时就拿去卖掉,别做那种舍不得的蠢货。这是用我自己赚的钱买的,不是丈夫的钱。不过,怎么说呢,用他的钱其实更理所当然。”
青年凝视着她。“我不要。”
“拿着。你怎么理解对我又不重要。”她心平气和地命令。“重要的是你得好好活着,活到我们成为彼此生活中另一半的那天。”
颜西柳闭了闭眼,心底微妙的错乱感更加强烈。
她的每句回答都远超预料,有些话他听懂了,有些听不懂。他觉得自己理解力一向挺好的,没想到大脑宕机时反应和笨蛋也差不了多少。
哪有这样的。他自暴自弃地接过文件。没有任何值得参考的经验可供作出回应。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别哭了,表情乱七八糟的。”她给他擦擦眼睛,端详片刻,“你之前说的,不要钱随便操的那句话,还有效吗?”
“……有效。”他彻底屈服了,缴械投降。“是真的,什么时候都有效。”
她又笑了,这回很像一个奸诈狡猾的浑蛋。
“那么,下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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