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迈巴赫下了三环路,在夜色中驶抵外语学院东南门对面。
车门解锁,程若绵一手摁开车门,身形略顿,回头看一眼后座那边的男人。
陆政本来肘抵着车窗窗框正在想事情,察觉到,偏头看她。
她轻轻说了句再见。
程若绵下车之后,尚策打算往大院开,后座陆政说了句,“去景明那儿。”
刚刚的电话正是他的好友郁景明打来的。
郁景明开了个爵士乐酒吧,偶尔会邀他去坐坐。
酒吧开在国贸某栋大厦的顶层,装修很有独特的格调,目标群体是资深爵士乐爱好者和附近的金融界精英们。
春节假期即将收尾,酒吧里人不太多。
陆政乘电梯来到顶层,郁景明抱臂靠着门在等他。
郁景明穿着件黑色针织开衫,里面一件白色T恤,整体气质很温和,看到陆政,他就笑了笑,“看起来没醉啊?”
陆政哼笑,经过他身侧拍拍他的肩,径直往里走。
灯光迷离暧昧,他一进去,就有不少目光像聚光灯似的移过来。
郁景明绕到吧台里,捋了下袖子,亲自给他调了杯酒。
陆政站在吧台外侧,接过酒,什么也没问,先喝一口。
“怎么样?”
“还行。”
他今晚已经喝了不少酒了,酒量好,只一开始程若绵去之前有点醉意
() ,这会儿已经慢慢缓过来了。
落地窗边最好的位置一早就给他预留着,侍应生撤了上面的「有预定」示意牌,请他和郁景明过去。
坐下之后,两人惯例聊了正事儿。
之后,郁景明察觉到陆政走神了。他倚靠在华丽的单人沙发椅里,双腿自然张开,臂搭着扶手,五指虚虚控着玻璃杯杯口,食指指腹漫不经心摩挲着杯壁外侧。
单穿着白衬衫,领口开了两颗扣子,很有一股散漫的风流。
“那个小姑娘的事儿后来怎么样了?”
郁景明问了句。
他知道前一阵子陆政帮了个小姑娘,为此还特意去了趟南郊的庄子。
“没怎么样。”
郁景明就笑着打趣,“你只是大发善心凭白帮个忙?我可不信。”
陆政敷衍笑一息,没再说。
国贸夜景在脚下铺陈。
繁华至极,他却似是能看到那一个个灯火通明的写字楼里,无数膨胀扩张的野心和欲.望。
“下周二的局,有空去吗?”
他们的共同好友孟正安,从纽约学了艺术回来的,在艺术园区开了家画廊,邀请他们去参加afterparty。
陆政想了一下,“……集团有事,你帮我把礼物带到就行了。”
郁景明不作声,静静看他片刻。
也不知是不是气质的关系,圈里的人都更偏好于认为陆政是个爱玩且会玩的男人,只有关系亲近的人才知道他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
用“工作狂”这三个字来形容他,也不尽然准确,郁景明心里想着,他不管做什么,都有一股四两拨千斤的淡然又利落的狠劲儿。
说他是“工作狂”,也并非是说他多么热爱工作,站在好友的立场,郁景明清楚地知道,他是一直在忙碌地寻觅,好似是在寻找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话语权、权力、地位……这些东西他自出生时就拥有,这些年他一门心思往上爬,权势自然是更加稳固,以至于现如今年近三十,即便是忽略家世,他本人的能力和手段也足以让整个北城圈子里的人敬怕。
可他好像还是无法平静。
想到这一层,郁景明说,“去吧,权当去喝喝酒吹吹风。”
陆政嗤笑,“我喝得还少吗,南郊的阿姨前儿还嘱咐我少喝点。”
这话一出,他倒是还好,郁景明脸色却是微变了一下,下意识去看他腕上那串沉香串珠。
“……也好久没见着了,那位阿姨身体还好吗?”
“好着呢,走的时候追在我车后头,非要塞进来一只土鸡。”
陆政无语地轻哂。
郁景明笑了笑,“……那串珠,”他轻努下巴示意,“有用吗?”
据说,沉香能帮助凝神静气。
“没用。”
陆政干脆地说。
那沉香串珠,是他母亲留给他的遗物。他从小就横行霸道,进入青春期之后有一阵子非常愤世嫉俗,对全世界都抱着恨意,母亲托人给他打造了这串沉香当做礼物,希望他,不要再愤怒,不要再焦灼地追寻,能够真正平静平和下来,去热爱生活。
收到这份礼物,陆政当即把它丢到了一边。是母亲去世之后,某一天他喝多了酒才翻出来戴上,此后就再没摘过。
南郊庄子里那位阿姨,是早年在陆家老宅负责伺候他母亲的,他母亲和老爷子离婚后,阿姨便被打发去了南郊,那儿是陆政的地盘,他工作忙,日常也不往那里去。
但这些年,阿姨待他总像是待自己孩子一样。
他抬手喝一口酒。
杯底静静躺着未融化的冰块,晶莹剔透。
像程若绵的眼睛。
安静清澈。
单只是这么想一想,好像就能解他三分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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