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蕴溪长睫慢慢低下去,颔首,无声勾了勾唇,没附和她,转移话题问:“你要用卫生间么?我出去。”
“不用。”
月蕴溪扬了扬眉,“那是特地过来找我的?”
鹿呦“嗯”了声,头可以低下去,怕撞进她那双会看破人心的眼睛里,“奶奶不舒服,让我去遛狗,叫我跟你一起。”
月蕴溪笑了笑,为她的矜持傲娇,下滑的目光落到她的裤腿处,“遛狗的话,你脚没问题么?要不我去溜好了,你在家歇一歇。”
头顶浮着的温和嗓音,像当头浇下的暖流。
原来,不足挂齿的烫伤,也是会被人记挂在心上的。
“完全没问题。你看,烫的红都褪下去了。”鹿呦往上拽了拽阔腿裤,足尖点地,把腿歪过去给她看。
脚踝与跟腱的骨骼线条利落分明,很漂亮。
她给那里抹过药,还记得,突出的踝骨还有点硌手。
月蕴溪盯着那处,很轻很轻地“嗯”了声,不咸不淡道:“那走吧。”
鹿呦松了手,裤腿垂坠了下去,她才不紧不慢地收回视线。
去院里栓狗前,鹿呦不放心老太太,又去看了眼,话还没叮嘱完就被老太太给赶了出来。
“瞧瞧,我这哪是养的孙女,分明是老娘,得了,我老娘都没她能唠叨。”
鹿呦:“……”
最终,是在月蕴溪和刘姨的笑声下,出的门。
说来也是神奇,明明昨天聊了很多,两人独处竟还是有很多很多的话题,闲聊的氛围也很轻松自然,仿佛她们不是今年才开始变得熟络。
而当她在后面溜着比熊,看着前面月蕴溪在阳光下跑步的身影时,甚至有一种,她们已经像这样相处了很久很久的感觉。
月蕴溪结束晨跑的第一时间,回过身来看她,倒退着,放慢脚步,慢到逐渐停下。
像她之前的梦里那样,停站在距离她几米远外的位置。
又和梦里不一样。
不一样的是,月蕴溪不是站在她的身后,她不需要回头就能看见她。
看见她站在暖洋洋的日光里,而非朦胧的月色下。
月蕴溪等着她,一步一步地走近。
秋日早晨的阳光,薄薄的,像从碗里倾撒下的蜂蜜,上面浮着月桂的香。
香气
() 里,融入月蕴溪温软的嗓音:“在想什么?”()
“???……?絙?……”羞晔魛艙屐??靸?葶?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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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飞离,甚至想,一头栽进去。
就这么溺在这蜜糖里,似乎也无伤大雅。
风过耳畔,将她的声音都吹散。
“有点喜欢你了。”
她以为月蕴溪没有听见。
可当又一阵风撩起脸颊上的碎发时,她听得分明。
月蕴溪笑着问她:“只是有点么?”
鹿呦绞着手里的牵引绳,“……嗯。”
牵引绳缩短了一大截,比熊想去更里面的草地,边缘的草皮快被蹬秃都没挪动一步,气喘吁吁地一屁股蹲坐在了地上,瞪着圆溜溜斜睨着鹿呦。
“汪!汪!汪!汪!汪!”
仿佛在说,你可真狗啊!
“……”
鹿呦没反应过来狗为什么闹脾气,还以为是吃里扒外,没好气地又提溜了一下牵引绳。
紧接着,轻笑声近到耳边,月蕴溪停在她面前,因为跑步而微热的手,抚过她的手背。
鹿呦屏了一下呼吸。
月蕴溪松了松牵引绳,笑说:“那我再努力努力。”
-
回去的路上,经过营业厅,鹿呦踌躇了许久,还是去重新办了一张手机卡。
新手机号是月蕴溪帮她选的,总体上顺口又好记,只有尾号“5408”不尽如人意。
鹿呦怀疑月蕴溪是故意的。
又觉得,可能是自己脑子里黄色废料太多,过分敏感。
话在嘴里转了一圈,愣是没好意思问出口。
老卡还在手机里,到家后,鹿呦将各大软件里的账号信息都更新了一遍,随后,群发了新手机号码给通讯录的亲朋好友。
通讯录的最下面,沉着一个备注为“z”的号。
点开,还能看到一直没被她删除的短信记录。
最后一条:【今天是我生日,最后一次,我不打扰你了】
鹿呦眉头拧着痛苦皱了一下,指尖在输入框上方悬停了很久,直到奶奶叫她,也没有将数字敲进去。
她移开手,捋了把头发,直接关了界面,换上了新手机卡。
这段小插曲很快就被更有趣充实的生活旋律覆盖了过去。
鹿呦被奶奶拉着,坐到了院里下沉式休闲区择菜。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到现在都还没下雨的迹象,但能感觉到空气里湿度比前几日大。
气温刚刚好,风拂过脸颊,很凉爽。
四个人围着圆桌坐成了半圈,手里掐着荠菜叶,耳朵听着奶奶忆往昔。
聊她还没嫁人时,在家上有哥哥下有妹妹,只有她卡在中间爹不疼娘不爱,但也从没缺她什么,除了偏爱,哥哥妹妹有的,她也有。
然而再富足的物质,都填补不了精神上的需求缺失。
所以当爷爷花心思追她
() ,她很容易就陷进去了。
鹿呦想到了自己,当初对陶芯的情感,似乎也是一样。
月蕴溪捏着菜,轻轻碰了她一下,歪身靠近,用气音说:“要秃了……”
鹿呦连忙收了手。
奶奶还在继续:“你爷爷没钱,我家里就不同意我俩在一起,觉得我嫁给他肯定要受苦。但我那时候吧,就觉得他们偏心,是看不得我找的男人,比妹夫帅,比嫂子有学问。为了和你爷结婚,我还跟家里断绝了关系。”
“哎哟,那不太值当。”刘姨接话,“家里人初衷还是为你好的。”
“可不嘛!太恋爱脑了!”
新鲜词从老太太嘴里说出来,显得特别有意思。
鹿呦和月蕴溪听了,都忍不住笑。
“我奶奶真时髦。”鹿呦说。
月蕴溪笑了一会儿L,戳流程问:“后来呢?”
“嫁出去的女儿L泼出去的水,后来就过自己日子了呗。才知道,什么叫不听老人言后悔在眼前。这男人啊,婚前婚后两个样!婚前我是他的小公主,婚后就成了他老母。”
还挺押韵,又是一阵笑。
刘姨笑得直拍大腿,“太对了!太对了!所以我离婚了。”
“我那时候是不知道离婚后能去哪,想着还有儿L子呢,凑合过吧。后来发现这儿L子养废了,又有点后悔的,就不该为了孩子,栓自己一辈子。”奶奶看向鹿呦,眉眼舒展开,很乐观地说,“不过我这孙女是真好,也算是苦尽甘来吧。”
鹿呦刚准备凑过去和奶奶贴贴。
就听老太太“啧”了声,话锋急转弯:“虽然有时候也挺犯嫌的,老让人操心。”
鹿呦一秒变脸,耷拉下嘴:“哪有……”
奶奶学她的样:“哪有~你看看你看看,这菜都要被你薅秃了。”
月蕴溪晃了晃手里的菜。
鹿呦立马会意:“这不比我的还秃!”
……
很久很久之后,鹿呦都会想起这天。
秋高气爽,风和日丽。
上午择菜,下午四人凑一桌打麻将,她摘了新人光环入了门,输了不少,但很开心。
下雨后,四人躲进了书房,月蕴溪捧着电脑坐到吧台,架上银边眼镜,在线上指导了几个学生。
奶奶和刘姨各挑了一本书,戴上老花镜,窝在沙发上看得认真。
鹿呦则是躺进摇椅里,查看了一会儿L售房信息,分神看了两眼月蕴溪。
戴眼镜的月蕴溪,她不是没见过,但见得少。
跟平时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像是繁复的花瓶里,插一朵素静的花,又冷,又艳。
她胡思乱想着,在月蕴溪看过来时,做贼心虚闭了眼装睡。
结果装着,装着,真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被榴莲的味道熏醒,她捏着鼻子尝了人生第一口冻榴莲,仍旧接受不了这么臭的食物。
倒是发现月蕴溪捧着小碗,吃得很香,模样很乖,成熟稳重的感觉仿佛被榴莲味都给熏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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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她觉得,不叫月蕴溪姐姐,也可以。
晚上,因为被子被月蕴溪晒在没关窗的阳台,淋了些雨,浸了潮气,又没其他多余的被褥,她躺上了月蕴溪的床。
大约是为了缓解她的尴尬与别扭,月蕴溪放了个弯弯的月亮灯在她那侧的床头柜上。
那还是个小音箱,有舒缓的钢琴曲,融在淡淡的暖光里往外淌。
月蕴溪在入睡前翻身凑了过来,就只是贴着她,什么都没做。
“别紧张,我只是想离你近点。”
月蕴溪的呼吸扑在她侧颈,皮肤颤栗出一阵麻意。
鹿呦呼吸放缓:“……我没紧张。”
“真的?”
鹿呦搂紧了怀里的小鹿玩偶,“有人说过,那些的主动权在我这里。”
月蕴溪笑着提取她话里的关键词,“有人?那些?”
鹿呦抿了一下嘴唇。
短暂的沉默后,月蕴溪低低地笑了声:“晚安。”
“……晚安。”
许是下午睡了,鹿呦暂时没什么困意,盯着泛到天花板上的昏黄光晕发了会儿L呆。
脑中时不时闪过白日里的经历,她插科打诨的玩闹,奶奶宠溺语气的吐槽,月蕴溪做着和事佬,刘姨咯咯咯地笑。
以及湿润的空气。
让她想起小时候呆在奶奶度过的假期,老房子里潮湿的味道漾在空气里,将时间都泡发。
总觉得漫长,偏偏流逝得飞快。
就像早上择的那篮荠菜,满得都快溢出来,以为要择很久很久,却是不知不觉就见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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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连着下了两天,隔天天气转晴,吃完午饭休息了片刻,鹿呦坐上月蕴溪的车,准备回蓝湾拿东西。
刚下好单预约搬家公司的人上门抬琴,鹿怀安的电话就拨了过来。
鹿呦扣上安全带,接了电话。
鹿怀安率先开口:“怎么想起来换手机号了?”
鹿呦懒懒地:“就换了呗。”很敷衍。
鹿怀安尬聊不下去了,“寿宴地址我发你微信了,你看一下,收到没。”
鹿呦移开手机看了眼,地址是昨晚发的,但她将鹿怀安的微信消息给屏蔽了,所以没注意到。
“收到了。”
鹿怀安说:“那你到时候就直接带奶奶过来,我就不过去接你们了。”
鹿呦“嗯”了声。
将要挂断电话,她突然想起来事,连忙将手机移回到了耳边,“我——”
忙音传进耳中。
“什么毛病,挂电话都不说一声。”
鹿呦嘀咕了句,没好气地回拨过去。
等电话被接通的那十几秒里,敏锐地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鹿呦眸光转至眼尾,头跟着偏过
() 去,捕捉到驾驶位上的那位,还没压下去的嘴角。
纵容的笑意,还有点卖乖的意味。
“喂?”鹿怀安问,“怎么了,还有事啊?”
鹿呦回神说:“蓝湾那边不安全,我打算重买套房。”
生意人,哪能不明白其中的意思,鹿怀安很快就知道了她的意图。他这人,主动给的时候很大方,被索取的时候多是抠抠搜搜,揣着明白装糊涂。
“哦,那就把蓝湾那边的卖了,刚好,再买一套嘛。”
“是要卖,但得等等,我打算先买。”鹿呦懒得跟他绕弯子,“你出钱。”
“你钱呢?开的那酒吧,赚的钱还不够买房?钱都花哪儿L去了?”
“奶奶是想搬你那个半山别墅住的,现成的房子,省事。我觉得吧,我们过去了,你肯定不方便,才想着再买一套。但奶奶说,你要是觉得不方便就自己搬出去。
也挺有道理的是不是?
所以你要么出钱,其他事都不用你操心。要么,我跟奶奶搬到你那边去。”
“你威胁我呢是吧?”
“这是商量。我要是想威胁你的话,就不是现在打电话跟你说,而是在奶奶寿宴上提了。”
“好!好!好!你现在是长本事了,厉害了,啊!”鹿怀安声音沉郁得吓人。
小时候总被揍的心理阴影漫上来,鹿呦陡然心里一凛,咬紧牙关,没松口。
僵持了片刻,手机里传来了几声忙音,电话被鹿怀安挂断了。
鹿呦身体往后仰靠上椅背,长长地舒了口气。
车停在红灯前,月蕴溪从车门储物格里拎起一瓶水,拧松瓶盖递过去。
鹿呦很自然地接过,拧瓶盖时,想起三个多月前,她失恋的那天,月蕴溪递过来的水也是这样。
“叔叔怎么说?”月蕴溪温声道,“如果不想聊这个,可以直接忽略我这个问题。”
鹿呦抿了口水,“什么都没说,不过,应该过两天就会打款过来了。”
“如果他没给,你买房资金不够的话,就跟我说。”
“什么意思?”鹿呦扬眉,“你要借我?”
月蕴溪一点头:“嗯。”
“我要是看中了好地段买大别墅的话,那可是很贵的欸。”鹿呦故意往夸张了说,“可能,你辛辛苦苦赚的钱,都要被我借走了,一分不剩。”
月蕴溪笑说:“那就借走吧。”
鹿呦侧头盯着她看。
月蕴溪看看红绿灯,又看看她:“怎么了?”
“你就不怕,我借走不还了么?”
月蕴溪摇摇头:“不怕。”
鹿呦一时哑然。
因为鹿怀安的生活费总是给的不及时,导致她有段时间,需要借钱来维持日常开销。所以,在自己能赚钱后,遇到朋友问她借钱,她都不会拒绝。
被骗多了,就发现,借钱这种事,特像赌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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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厐恏?????()?[()]『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当然很相信你。”月蕴溪顿了顿,“如果这么说会让你感到有压力的话,你可以理解为,我更相信的是自己,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很准。”
直白的自夸,拐着弯的夸她。
红灯转绿灯,月蕴溪将车开出去,半敞的车窗灌进风,裹着她的话音,撩乱了鹿呦的头发。
鹿呦偏开头,手肘搭在窗沿上,指尖勾开凌乱的碎发后,用掌心撑着脸颊。
压在掌心下唇角,悄悄往上扬了扬,“我才不跟你借钱呢。”
“那你的钱够么?”
关心的语气。
“够,但还是想让老鹿出出血。”鹿呦笃定地、自顾自地说,“他会给的,因为他特别要面子。”
例如把奶奶接城里,不是真孝顺,真想着让奶奶来享享儿L孙福,而是听不得别人说他不孝顺。
再例如,跟后来的妻子离婚,也不是真气那女人斩断了女儿L的小拇指,而是听不得别人说没了母亲的孩子亲爸都成了后爸。
他把自己塑造成有出息的好儿L子、独自带大女儿L的好爸爸、体恤下属的好领导、深爱前妻的好丈夫、重情重义的好朋友,便最怕有人揭了这些假面具。
因此鹿呦了解他,男人的面子大过天,利益永远要在情感上面。
“有想好在什么地段买房么?”月蕴溪问。
鹿呦摇头,想起来月蕴溪在开车,看不见,开口回道:“没什么头绪。”
“那有想好买多大的么?”月蕴溪又问。
“唔。”鹿呦沉吟,“至少120平吧,要够我、奶奶还有刘姨住,还得留个客房,菲菲和满满可能会来找我玩。”
说到这里,鹿呦出于一种很微妙的心理,侧目看向了驾驶位。
月蕴溪左手搭放在方向盘上面,右手抓握着下方,她今天穿了件绿色的毛衣,看着就舒适的材质,袖口圈了大半的手背。
有些明亮的绿,衬得那双手,像剥了表皮的葱尖,骨节分明,还能白得鲜嫩。
视线里,月蕴溪那根葱白的食指微抬,轻点了两下方向盘。
鹿呦忽然觉得,被点的,不止是方向盘。她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说:“你也可以来。”
月蕴溪气音笑了声。
鹿呦撑在窗沿的手摸了摸右边的耳朵,感觉到右耳根那边,被太阳晒得很热。
“我可以过分一点么?”月蕴溪忽然问。
“嗯?”鹿呦嗓子发紧。
“可以要求有一个专属我的房间么?”
“……想得挺美。”鹿呦抿了抿唇,再开口,语气不自觉地放柔,“到时候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吧。”
“倒是有,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买。”
鹿呦隐约有种一步一步踩入陷阱的感觉,但还是顺着月蕴溪的话问道:“哪里的房?多大?”
“钟老师教你弹琴的那个小洋楼,她想出售,知道你要买房,就让我问问你,价钱好商量,主要是,给你,她放心。”
鹿呦轻蹙了一下眉头。
她想起前两日无意中听到的那通电话,有什么在脑中将将划过,像一团曝光过度的亮光,还没来得及现出其中的内容。
“别急着拒绝,有空的话,可以跟钟老师谈一谈。”
这会儿L车开在了蓝湾小区里的绿荫道上,斑驳的碎影与日光在月蕴溪的脸上变换着,她整张脸都笼在阴影下时,温吞地补了一句,
“带奶奶去看一看,再做决定。”
鹿呦被打断了思路,怎么都想不起来那一闪而过的是什么,只好放弃多想,低“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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