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才说的话一定被他听见了。
*
苏烟以为陆行之会发脾气,依着他从前的性子,不是当场将闻兮暴揍一顿,就是逼着她说清楚。
没有,
他没有。
他拉了苏烟的手离去,像以往的无数次那样,一只手牵着她,一只手拧着她的布口袋。
他静静地走着,不看她一眼、不说一句话,高大沉默的侧影莫名让人生寒。
出了国子监,他让车夫送苏烟回府,自个同霍修染纪沐尘回军营。
苏烟拽住他的袖摆,“陆哥哥,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是......”
“无需多言,”他拂开她的手,“我懂。”
可苏烟觉得他不懂。
她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直觉,总觉得有些事情不解释,这辈子都解释不清了。
她也不知她在害怕什么、畏惧什么,
小小的心脏儿就是止不住地疼。
偏生陆哥哥不想听,完全不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骑上马儿飞驰而过。
她独自一人坐在马车里,泪水止不住地流。
她恍恍惚惚意识到,
或许,陆哥哥这回不是生气,是伤心了。
那晚,苏烟在陆行之的兰宇轩等到半夜,也没等到陆行之的人。
翌日,她去国子监,发现有关她的流言蜚语被传得甚是不堪。
有说她移情别恋爱慕闻兮的,
有说她压根不想做陆行之媳妇儿的,还有说她从头到尾就瞧不上胸无半点墨、一身蛮力的陆行之。
更过分的,是说她的父亲苏德怀也瞧不上陆行之,迟早要退婚把她另嫁闻兮。
苏烟气死了,趴在桌上半天喘不过气。
陈宝儿很是后悔,替阿姐不平的同时,也恨自己那日不该怂恿。
“对不起,阿姐。我们写的信笺不是这样的,不知为何你看到的就是......”
“总之,是宝儿的错。”
“你要骂就骂、要打就打,千万不要因为这事和陆哥生了嫌隙。”
苏烟已经知晓了,信笺被人掉过包。
不过,这种事情说了谁信?只会越描越黑而已。
她把头埋进厚厚的书册里,许久说不出话。
*
军营里,
纪沐尘和霍修染将得来的消息说给陆行之听。
纪沐尘:“陆哥,事情和你想的差不离。果然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
一个晚上的功夫,国子监的学子们打打闹闹而已,便是“苏烟告白闻兮”,多大点事?
能传到长乐宫太皇太后的耳朵里?
显然有人故意为之。
霍修染,“我就没想明白,怎的刚好哥三个去的时候,恰好听到嫂子‘告白’?”
“那么直白的话,哪是嫂子惯有的风格?”
陆行之眸底涌起汹涌的怒意,不过很快被他掩下。
他终有一日会成为她的夫,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怎能轻而易举被别有用心之人挑起情绪?
他轻扣桌面,“巧的不止这些。”
为何其他小舟没事?独独闻兮的小舟遇险?
闻兮那般不喜交际的人,怎会愿意和不是苏烟的人同乘一舟?
况且......苏烟读到的褐色信笺,
是闻兮递给她的。
霍修染和纪沐尘恍然大悟,“陆哥的意思是......小白脸故意陷害嫂子?”
艹,
心机真重!
霍修染,“既然陆哥知道真相,为何不理嫂子?”
昨个嫂子一人在马车里,哭得梨花带雨、肝肠寸断,听得他钢铁般的心都快化了。
“就是,”纪沐尘嗤道,看向陆行之,“人家在你院子门口等到半夜,你就狠心在廊下看着?也不上前安慰安慰?”
莫说他和霍修染没见着那一幕,光是听着,都觉得心疼不已。
陆行之苦笑,
谁说他不心疼?
他捶了自己好多拳,恨不能用匕首捅自己几l刀。
可他不能出去。
他有何面目出去!
他文比不过闻兮、心思谋划比不过闻兮,再过个几l年,等闻兮考上状元郎,他连仕途前程也比不过闻兮!!
她现在尚小,不懂得何为情爱,对他只有纯粹的兄长情谊;
等她大些,她懂得分辨、懂得喜好,她还会选择他么?
还会么!!
陆行之从未像现在这般坚定过,他要征战沙场、他要一血国耻、他要护国护民!
他要扬名立万、他要建功立业!!
他要证明给她看,她要嫁的夫君不是孬种!!!
*
苏烟很长一段日子没有见到陆行之。
不论她什么时候去兰宇轩,都逮不到他人。
她甚至怀疑,他在故意躲她。
有时候,人和人的感情是很奇怪的,一旦产生过隔阂,就少了先前的那种腻歪劲,多了些不可言说的生分。
很快授衣假过了,回乡的学子们陆陆续续返回上京。
随着入冬的到来,守在学堂廊下的侍卫换上了厚重的棉衣。
那是陆行之派给她的侍卫,似乎成了她和他之间为数不多的纽带。
她的后座已换人。
有时候她会情不自禁地回头,寻找曾经那抹熟悉的高大身影。
她想着,或许冬至腊八节、或许春节团圆饭,两家人聚在一起用宴的时候,她才有机会见着他。
那样的场合,他总不至于不出席吧。
然,不到腊八节,她的愿望就实现了。
他要参军、要去漠北,年后就走。
定国公和姚夫人不同意,把他关在书房被藤条打、用板凳砸,也未能改变他的主意。
姚夫人哭得晕倒,请苏烟过去劝劝。
兰宇轩的书房里,
时隔半年,
她终于再次见到陆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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