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跟随寻脉仪的指引赶来的途中,谢非寒设想过很多种可能。
作为寻脉仪的实际操控者,他能获得的信息很多。
除去知晓此方世界确实存在一位师尊的血脉,以及此人的具体方位外,还能知晓血脉的远近程度。
而这股浓郁到几乎同源而出的气息,需要流淌着近乎一样的血液。
那种非常规的方法,即利用分离精血与灵魂而创造的血脉,根本达不到这种程度。
要么是同胞兄弟,要么是亲生儿子。
又或者来点年龄操作,亲爹也不是没有可能——
念头转到这里时,谢非寒一顿,意识到自己的思绪乱了。
师尊游历于世间,已经数千年之久,同辈或上一辈的血亲,若非修为同等,很难留存到现在。
更何况师尊来自于另一方世界,在这个世界,除去亲生子外,好像……也没有其他可能了。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他与师尊几乎日夜相伴——不,或许并不是如此。
早些年他尚且弱小的时候,并不能时时刻刻跟随师尊前往某些危险场所。
就算是往后,实力强大了些许,他也偶尔会去往别处,完成一些师尊给予的任务。
这些任务短则数日,长则数月,哪怕对于修士而言,是十分短暂的岁月,但是也足够——
谢非寒闭了闭眼。
周身的灵力在危险地翻涌,眸中有丝丝血红渗出。
他不得不停下飞行的步伐,悬浮于高空中,缓缓平复体内暴虐的力量。
最近频繁地分离神魂,跨越世界,还是对他造成了一些影响。
作为人魔混血,他体内属于魔族的一半血脉,一直以来都被他隐藏得极好,仿佛属于魔族的暴虐、疯狂、阴暗都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永远都会那样冷静自持、临危不乱,永远将一切事务都安排得近乎完美。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时霖在他的身旁。
早在时霖消失的那十余年间,谢非寒就已经数次濒临失控。
然而那时尚且有时霖残留下来力量的压制,他才勉强维持住了理智。
而在那之后,契物的出现和成功定位时霖所在的世界——这一点极大地安抚了谢非寒,让他体内那些翻腾的不安定因素,缓缓平复下来。
只是后续那数次世界穿梭,依旧足以成为一种逐渐累积的压力。
哪怕每次和时霖的朝夕相处,都能让他灵魂安定些许,但是一来一回下来,总共也就堪堪维持平衡罢了。
冷静下来。
谢非寒告诉自己,现在情况未明,不要胡乱猜测。
他已经守在师尊身侧数千年,就算是不知何处而来的血脉——也不会有影响的。
浩瀚界很大,而娇贵的寻踪仪运转一会还要停下来休憩片刻,大大耽误了进程。
一直到月色高悬的时候,谢非寒才找到了那人所在的地
方。
结果却让他心情更加压抑了几分。
这处妖兽森林,以及这里面的这处洞府,对于他和师尊而言,无疑是有格外特殊的含义的。
或许师尊并不在意,甚至已经遗忘了。
但是没关系,他还记得。
每隔十年,谢非寒都会回到此处,为阵法补充灵石,检查屋内灵植的新鲜度,确认白羽鸡的生存情况,必要时刻进行一些整理清扫。
此处外围的禁制,他也会进行加固,包括洞府上的禁制。
甚至包饶整片森林的巨型阵法,也会常规进行维护,避免任何意外的发生。
然而此时,这位疑似师尊血脉的人,却几乎悄无声息地进入了林中。
甚至进入了那处洞府。
禁制的另一位操纵者是师尊,倘若他主动给予控制权的话,确实可以让陌生人进入此处。
这没什么,谢非寒心想。
如果是血脉的话……这很正常。
谢非寒脸上看不出来任何破绽,只是散发出来的灵力差点把路边的小草都给冻脆了。
他带着满身挥之不去的寒气,努力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如同往常无数次那样,推门进入——
扑面而来的灵力,格外熟悉。
熟悉到哪怕不用特殊感知,单纯凭借躯体的记忆,也能够在一瞬间分辨出来。
从卧室内走出来的那人,动作踉踉跄跄,像一只吸了猫薄荷的猫咪,胡乱地将灵力拍了过来。
二者灵力交融的一刻,谢非寒宕机了一瞬的大脑,终于再次运转起来。
这股灵力,是师尊吗?
不,不是——这是——
谢非寒喉结一动,他整个人像是被自己的灵力冻住了一样,怔愣地仍由面前的人胡乱地伸出手,肆意揉搓自己的脸。
修为的差距,让他一眼就看穿了眼前人用来隐藏面容的法宝。
这一刻,谢非寒那颗很好用的头脑,总算开始发挥作用,智商成功占据高地。
时霖所习得的分身之术,基本上毫无保留地教导给了谢非寒,加上穿梭世界的限制,不难分析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而且,谢非寒想得更深。
他知晓跨越世界后,想要一心二用操纵分身并不容易。
以师尊的性格,估计会将全部心神都放在分身之中,专心控制。
金丹期的师尊,是这样的吗?
谢非寒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目光,像是粘了胶水一样,不住地在面前人身上停留。
然而很快,他就没有这个心思了。
时霖迷迷糊糊间,伸出手对着谢非寒的脑袋就是一通毫无章法的胡乱揉搓,好几次擦过嘴唇,手指差点伸进去。
谢非寒有些僵硬,他刚从师尊造了个金丹期分身前来浩瀚界这件事情中回过神来,又忽然意识到另一件事情。
师尊此刻的情况,不太对劲。
他深吸一口气
,目光扫过不远处的灶台,落在了那支被使用了一半的七彩灵植上。
虹蕊草。
这种灵植本身毒性并不强烈,但胜在冷门,想要解除的话,常规的解毒丹效果不佳,需要针对性很强的解药。
谢非寒有丹方,但是没有成品丹药。
他清晰地感受着师尊掌心的揉搓,心里也明白,无论师尊幻觉中的自己是什么模样——
反正不是个人。
虹蕊草的效果,往往只会持续不到一日,或许天亮之后,它所带来的幻觉便会消失。
谢非寒非常艰难地阻止师尊试图把他的脑袋往胸口埋的动作。
对待虹蕊草中毒的人,其实只需要给他们一间安静的房子,让他们自己在里面快乐发疯就行。
谢非寒也清楚这一点。
然而,他只是顿了顿,随后反手合上大门,把自己和时霖一同关在了里面。
“师尊。”谢非寒低声道。
他其实并没有希望得到一个回复。
毕竟根据刚刚师尊的自言自语,他意识到自己在师尊眼中,大概是个冰球。
他只是此时此刻,非常想要这样喊而已。
这样一个称呼,是他独有的,是整个世界只有他可以这样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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