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凌风也没什么反应,就只是望着她,望着这里的一切,看上去像在发呆。
有时,他会原地舞刀,施展平生所学的所有招式,他有时暗自期望她会看他,有时会完全沉浸其中。
有时,他会原地躺着,双臂枕在脑后,望着木屋,或望着被树叶遮挡住的蓝天,放空自己。
有时,他还会拿出酒袋,举过头顶,让那酒水倾泻而下,浇灌他的身体。
这些时间,荆姣云都在。
她没有做出什么反应,仿佛把柳凌风当成了一种野生动物。
与自然与天地共存的野生动物,所以就没必要多说什么了。
........
这一日,天空乍响闷雷,狂风大作,暴雨瓢泼,未及,甚至下了冰雹。
荆姣云从木屋中出来,没有看到柳凌风。
黑风嗷呜了一声,跃进了屋内。
荆姣云收完晾晒的东西,也回了屋,可这场冰雹势头太大,风势更大,把她的房顶砸出了一个大洞。
可是她也不便出门,住处有铁锤铁钉之类的工具,但是没有木板,只能等这冰雹停了再做打算了。
但冰雹下了一夜,荆姣云便依偎着黑风,缩在墙角睡了一夜,大洞正对着她的木床。
第二日,荆姣云是被“砰砰砰”的声音吵醒的,她醒来时,黑风已经不在身边。
“砰砰砰。”
又是这声音。
房顶上有人!
荆姣云出了屋,迅速跃上房顶,看到了令她惊讶的一幕.....
柳凌风正举着铁锤,一下下敲击着,他正把铁钉敲进木板里。
他的脚边,放着一片片木板。
他在给她修房顶.....
而黑风也在房顶上,它与柳凌风保持着距离,蓄势待发,它正在判断柳凌风有无恶意。
看见荆姣云,柳凌风抬了抬眼,手中的动作没停,“不用感谢我,我只是顺手。”
他的语气,骄傲中又带着期盼。
荆姣云的眼睛眯了又眯,终是笑了笑,“好啊,小子,我就看看你这修屋顶的本事如何。”
“都说了不要叫我小子.....”
“那叫你风小子吧。”
“.....随便你。”
荆姣云观望了一会儿,离开了,一个时辰后,她再次出现,手里拿着水囊。
扔过去,柳凌风一把接过。
“尝尝它。”
荆姣云挑了挑眉毛。
柳凌风打开,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
“咕咚咕咚。”
他饮尽了。
“好酒,好酒!”
柳凌风将水囊扔回去。
荆姣云接过,哼了一声,“这可是我用最珍贵的菌子酿的。”
“这就是你谢我的方式?”
柳凌风饮了酒,语言更直白,眼神更直白,火辣。
“风小子,这可是你自己愿意来的,可不是我求你来的。”
荆姣云也交迭起了双臂。
柳凌风一时无语,他不知说什么,只是闷着头,一下下,重重锤着木板。
荆姣云瞧他那副样子,心里偷笑,但面上没什么反应,她跃到了空中的藤条处,荡起了秋千。
又是半个时辰,柳凌风修好了屋顶,他头也没抬,但对着荆姣云的方向,闷声道:
“我以后不会再来了,你的山头,我不抢了。”
荆姣云笑道:“好走不送。”
柳凌风只觉无法呼吸了,他放下铁锤,施展轻功,像风一样,迅速离去。
荆姣云的笑脸,有了片刻的凝固。
她在想什么?
.......
柳凌风狂奔着,狂奔着,感觉自己又失去了方向。
他的脑中,全是荆姣云那不屑一顾的神情,那种不把他当回事,当乐子的态度,刺痛了他,让他痛到心脏揪紧,无法呼吸。
甚至让他觉着,自己从遇到她以来的所作所为,全都是笑话。
是的,他也是此刻才反应过来,自从他遇到荆姣云后,自己都做了什么。
像个愚蠢的男孩,幼稚的男孩,那还是他吗?
他不是本应寻找自由吗?他不是向来目中无人吗?
怎么独独在她这里停驻不前?
难道,她比自由更可贵?还是说,她就是自由?
柳凌风狂奔着,脑子很乱,心更乱。
痛过后,他就开始混乱了。
他回忆着,试图回忆自己的过往,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些被束缚的过往,似乎成了久远的记忆,他的脑中,只有和她相关的一切,新鲜又热烈,让他感到自己的心脏,确实是在砰砰跳着的,让他感觉自己,确实是不再漂浮的。
难道,她真的就是他想要的自由?
.........
木屋内,荆姣云把玩着匕首,望着修好的屋顶,一个人出神,黑风依偎在她脚边,时不时蹭蹭她。
“去,一边玩去,先别烦我。”
荆姣云冷冷道。
黑风委屈地呜咽一声,低垂着头,刚要迈出屋子,眼前骤然出现一个人影。
看来,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连动物的注意力也是不集中的。
“嗷呜!”
黑风叫出了声。
“嗯?”
荆姣云抬眼瞥去,门口站着的,正是柳凌风。
他,去而复返了。
“呵呵,风小子,你还有什么事吗?”
荆姣云语气轻松,手里依然玩着匕首。
但柳凌风并不轻松,他全身紧绷着,就连面容也紧绷着,嘴巴紧绷着,仿佛有十万斤重的话语,呼之欲出。
荆姣云察觉到了,意识到了,她似乎也紧绷住了。
终是下定了决心,柳凌风一副豁出去的态度,语气颤抖,“荆姣云....你听我说,我....我好像喜欢你..不...我爱你....”
荆姣云手中的动作停下了。
“我没在意过什么人,我也没爱过什么人....我只知道,我想要每天...不,是时刻,我想要时刻跟你呆在一起,我想知道你的一切.....”
荆姣云不语,静静听着。
“姣云,我!我.....我要走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也有任务在身,我要走了,可是我觉得,如果不说出来,会后悔终生,对不起,姣云,请你原谅我的冒犯,我真的没有喜欢过别人,爱过别人.....”
“我不是真的想要抢你的山头,我只是想...只是想出现在你面前,哈哈...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等我明白了,就跑过来告诉你了...”
“姣云,我喜欢你,我...爱你,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的...野人....我只是觉得,你的一切都让我向往....”
柳凌风开始语无伦次,他始终望着荆姣云的双眼,壮着胆子,一吐为快。
“姣云,我要走了,我还有任务,很重要的任务....我会一直记着你的,希望你也不要忘记我,如果你想忘记我,那便忘吧...我要走了。”
终是一股脑倾诉完毕,柳凌风不再瞧荆姣云,艰难地转过身子。
“等等,先别走。”
荆姣云冷冷道。
柳凌风大喜,转过身子,“姣云,你?”
“砰”的一声,荆姣云将匕首扔在了柳凌风面前。
“姣云,你这是何意?”
荆姣云坐在原地不动,面带嘲讽,“你们这些人类,情啊爱啊,嘴上说得容易,只会动嘴,简单不过。可我们都知道,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
柳凌风起初不解,但他很快就明白过来,“性命才是最重要的...姣云,这就是你想说的话吗?”
“哼,你说你爱我,那就把心挖出来给我瞧瞧,我看看,你的心有没有在说谎。”
荆姣云面不改色,平静地说了这一句。
柳凌风暗自惊叹,他心想,野人的爱情果然与众不同,野人女子当真狠辣凶残。
难道真的能从心脏中看出爱的真假吗?
他有些疑惑。
“怎么,不敢了?刚才说得怪轻快。”
荆姣云刚想狠狠嘲笑,可下一秒,她笑不出来了,只见柳凌风皱了皱眉头,捡起匕首就往心口刺!
“扑哧”一声,匕首没入仅半寸,得亏是荆姣云眼疾手快,使袖箭射中了柳凌风的右肩,这势头才使他瞬间停下,否则,匕首恐怕真的会扎穿他的心脏。
柳凌风握着匕首,试图再用力几寸,荆姣云跃过来,重重一脚把他踹倒。
“真是疯子!”
柳凌风却忽然很委屈,他是真的感到了委屈。
“姣云,是你让我将心挖出来,你怎么又怪我?”
荆姣云反而愣住了。
她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常了。
但她和柳凌风一样,对待感情,反应迅速又直接。
“哼,你们人类不比野兽,可以从行动中判断出真假。”
“姣云,我生平很少说假话,我爱你,这是真的.....”
柳凌风躺在地上,四肢无力,眼神渐渐涣散。
“我从来没有爱过别人.....我不知道怎样做,你让我怎样,我便怎样了...”
他的声音渐渐衰弱。
黑风急得猛舔柳凌风的脸颊。
即将昏过去前,他听到了荆姣云说的这一句。
“我宣布,从今往后,这座弄逐山,分你一半。”
柳凌风微微笑了,那是他此生最满意最踏实的笑。
他得到了,心中的自由,可以看到并触碰到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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