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破天荒地在心里质问起了自己,在停下与无视之间辗转了半天,最终还是借着酒劲抓抓脑袋,阔步向他走去了。
“你是哪家孩子?叫什么名儿?这大冬天的,怎么能什么都不穿就这么出门呢?难道是离家出走?”
青年怔了怔,嘴缓缓张开又合上,目光也变得十分茫然。
“我……”
他小声咕哝着,声音干涩却柔和,一如他的样貌。
“能听见我说话吗?听得懂吗?”老人性急,继续抛出一连串问题,“为什么大冬天里这样出来?你家人呢?”
“……”
青年的神态更加迷茫了,似乎因为答不上来而十分难为情,赧然地低下头左右摇晃起来。
“你……不会是失忆了吧?”一个猜测隐约在老人心头浮起,但因太过荒诞又难以使人确信,“你还能记得什么东西吗?”
“不……记得了……”青年又摇起头,说出了迄今为止第一句完整的话,接着他将双臂往里拉,裹紧了并无大用的薄毯,“冷……”
老人认命般叹了口气,但心底似乎又产生几丝微妙而隐秘的欢愉,于是拉着青年的手腕问道:“你这样也不是办法,要是什么都记不得了不如先跟我回去,我先帮你找两件衣服暖暖?”
听见有衣服了,已经冻到不行的青年眼睛一亮,眼下一颗泪痣也如熠星般骤然夺目起来:“好……”
幸而老人的公寓已经很近,走了不多时便到了。
他给青年丢下一双棉拖,让他随便坐,自己则是进了里屋翻箱倒柜寻找起适合的衣服来。而青年也听话地伸出僵硬发红却仍然纤长的手指将自己的脚套进了棉鞋,即便这个棉鞋对他来说似乎大了一些。
于是老人出来便看到了这样一副景象:肤色惨白的俊秀青年全身上下只披了一条红毯,他拘谨地坐在窄小的单人沙发上,双手叠在腿间,脚上还穿着双大了一号的笨拙棉鞋。
这实在是怪异非常,但老人一颗形单影只大半辈子的心却突然莫名地暖了起来。
“所以……你真的什么都记不得了?”看着穿好衣服喝上热茶的青年,老人再次问道。
“是……我醒来时就已经倒在路边的雪地里了。”喝完热茶的青年舌头麻利了不少,吐字也清晰起来。
“那名字呢?连名字也记不得吗?”
青年仔细思索了片刻,随后摇了摇头。
“真就没有一点有印象的东西了吗?”
“大概……”青年小口抿着茶,像只抱了松果的松鼠,“只会头疼……”
对付一个同初生婴儿般崭新的人着实是档麻烦事,但老人看着眼前青年翼翼小心的模样,却怎么都狠不下心来了:“这样,我有个外甥在警局办事,我先让他查查你的身份。能送回家固然最好,但这要是查不出的话……”他顿了顿,也端起茶杯闷了一口,似乎蛮不在意的,“你看,不如就先将就着在我这糟老头家过过,我教你认字打拳,如何?”
“啊,这……”他听见一声感叹,不知自己的心也早已随之高悬而起,“这太好了!”青年小声轻呼。
心脏重新坠入胸腔,老人突然就感觉什么都对了。
“好啊!太好了!没想到我都这把年纪了,居然还能老来得子!”他大笑,扑面而来的酒气挟着几分青年摸不透读不懂的疯狂,“但没有名字总归还是不便的。你看你是想自己取一个,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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