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书禾细眉微挑,选择坐在向绥左手边。
“这杯敬向总,我们团队刚回国,如果没有您的人脉,我们的发布会也不会这么顺利,”傅洵还没说话,一位大概是团队管理层的小领导先开了口,满脸笑容,双手举起酒杯向她敬酒。
“过奖了,也是你们本身就很优秀,负责人才愿意给我们提供便利。”
向绥回以笑容,举起酒隔空碰杯。
见她一杯一杯很干脆地喝下不少酒,傅洵指尖微动,不动声色在桌下挠了下她的掌心,略带了点不满的意味。
不满什么?今天高兴,喝点酒也碍着你了?
她凉凉地瞥了他一眼,不再理会,继续与人讨论关于新能源产业的新可能。
她没明说,傅洵却能读明白那眼神里包含的意思——你是我什么人,管得着吗。
心下顿时郁闷,也没心思看她了,独自喝起闷酒。
“大家今天都辛苦了,接下来不谈公事,可以随意一点,敞开吃喝,我们向总管够,”酒桌之上响起黎书禾柔柔的嗓音,说到最后一句,还拍了拍向绥的左肩,“是吧向总?”
向绥笑道,“是是是,管够,不吃到扶墙不许出去。”
大伙都笑起来,一时间氛围轻松不少。
酒宴结束后,大家相继道别。
向绥喝得有点多,再加上本身也达不到千杯不醉万杯不倒的境界,竟是有些醉了。
她满面春风,东倒西歪地往门外走,黎书禾感觉她下一秒就要栽倒了,眼疾手快搀扶上去。
“你慢点,看路。”
“没醉,清醒着呢。”
黎书禾怀疑地看着她,“真的?”
“嗯……”她努起嘴,重重点头,“真的,就是头有一点点疼,不要紧。”
黎书禾:“……”她能信才有鬼。
两人跌跌撞撞走到来时开的车前,正准备坐进去找代驾,就被一道清沉的男性声音打断。
“黎总。”
黎书禾抬眼看去,发现是一个意料之中的人。
“傅总,有事?”
“我想找她谈谈,十五分钟就好,可以吗?”
黎书禾原本是想拒绝的,可转念一想,也许这是个好时机,她觉得两人的确应该好好沟通一下,正好这段等代驾赶过来的空挡,也能利用。
“那你们在车里聊吧,我就在不远处,有问题叫我。不过她今天有点醉了,可能反应会有些迟钝。”
“谢谢。放心,只是说几句话。”
黎书禾走到近处的一棵大树下,掏出手机开始找代驾。
车内恢复寂静。傅洵摇上车窗,回过头看身旁人。
“你今天在会场里讲话的时候,特别好看,就像高中时候那次电视台来采访,你站在校门口侃侃而谈,神气又昂扬,像天上耀眼的太阳。”
“是不是没想到我也在现场?你绝对猜不到,那天我翘了自习课,偷偷躲在柱子后面看你。”
沉寂的氛围被突如其来的话破坏,他兀自说着,话匣子渐渐打开。
“项斯辰的事,我很抱歉,我与他认识是在你之前,后面为了方便合作就转校到他的学校,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会结识你,也没想到我会与你纠缠不清,甚至……喜欢上你。”
“你是一位很优秀的女性,只是讨厌欺骗而已,可我却连这点都办不到。所以我很抱歉。”
“不过请容我为自己辩解一二,我大概只隐瞒了你项斯辰这件事,跟你相处并不是所谓'接近',靠利用女人以达到目的,我还不至于做出这么没品的事。”
他开始说后来。
“我们分开那天,你说我'恶心'。那时候的心情,我才疏学浅,找不到合适的词藻形容,但那种异常深刻的感觉,我记到现在。”
“你说了那样决绝的话,就好像我们从此除了老死不相往来再无别的可能。六年的时间,不算多长,但也绝不短,在这几年里,我日复一日与手底下的科研人员研究芯片,常常顾不上睡觉,也会忘记吃饭,但也还算甘之若饴。”
“可是,每当我空闲下来,一个人独处在密闭空间时,我就会很恐慌,有时感觉好像有芒刺扎在背上,有时又像坐在插了针的毛毡上。这时候就会有一种名叫想念的情绪涌上来,充斥我全部大脑……到底也怪我咎由自取。”
他说不下去了,闭了闭眼睛整理心情,复又睁开。
“今天是皆大欢喜的高兴日子,可我却只觉得有种不实感,直到现在你坐在我旁边,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只存在着我们两个人了,我才后知后觉感到庆幸。这种隐秘的欢喜,你肯定不明白。”他自嘲一笑。
向绥靠在旁边,姿态平静地呼吸着,傅洵却感觉闷闷地喘不上气,心脏口有铁锤敲砸,源源不断传来钝痛。
他开始笑自己是懦夫,只有在确定向绥醉酒的时候才敢吐露真情。
“你有多久没跟我好好说过话了,绥绥。”他半叹息道。
“你知道吗,很多时候我都特别想扒开皮肉,让你摸摸里面的骨骼。这六年,我的骨头是这样疼,分开的日子是这样疼。”
“算了。”他注视着面前眼皮半闭、东倒西歪靠在座椅上的女人,突然就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无奈一笑。
“扒骨头太疼了,你还是摸摸这里。”
他小心翼翼捧起那只记忆中宛如珊瑚梗的白皙纤手,手腕向前转动,转而攥住手背,稍稍用力,带动那只手贴上自己左胸。
“瞧它多没出息,一感受到你的接近,就激动成这样。”
向绥原本只是倚靠住软皮车座,眸色迷蒙,两颊染上饮酒后的酡红,好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似乎完全不在意。但她的上半身因手被强制性拉动,也被迫朝男人的方向移动少许,后脑的头发已经被蹭到微微凌乱,她稍向左偏过头,脸孔仰抬,那双秋眼弥散酒意,懒懒地斜睨过来,漫不经心却动人心魄。
傅洵被这直白的目光盯久了,竟莫名生出一种幻觉,好像看到一捧妖冶的艳红罂粟花瓣,置于玻璃研体中,被杵棒研磨成植物碎块,捣出鲜红的汁水,咕噜噜向外冒红沫。
她光滑的脸孔就如同上好的细腻的白瓷器,被两滴红罂粟汁液洇湿,形成中心浓而四周渐淡的一团晕红。
握着她的手轻颤。傅洵并未到醉酒的地步,可此刻却也被浓烈的罂粟气味熏得半晕了,大脑陷入轻微的缺氧状态,窒息感持续涌现。
向绥忽然凑到他面前,面孔对面孔,距离很近。
吐气若幽兰,柔和而朦胧,夹杂了些微醺后的慵懒。
“这位先生,要不要跟姐回家——”
“睡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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