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盏便琢磨着跟乡下亲戚定个协议,到时候从雍丘县送到汴京城,丰富下食肆的菜单。
又在外面几个村的亲戚家里轮流转几天,再回到叶家村时已经是三天之后。
几天不见王四,他脸上长了个大包,大红肿得发亮,满脸急切之色。
庄户人家一般很少卖田买地,如今是夏天,地里的稻麦还没有变成钱,手里拿来的余钱买地?
大地主们也不急着买田,王四要求把稻田里的稻谷收割了再交割,这不是耽误了一季吗?不如开春了再出手购买,这样接手不耽误农时。
叶盏觉得他找错了地方,他要是一开始去找汴京城里的经纪说不定还真能帮他卖掉,这一个村子毕竟需求有限。
叶家人不慌不忙,进了村就去自家亲友跟前打听,果然打听到王四已经对外放出风去,说只要他手里的五十亩田地全吃下,愿意总共降价一十两。
叶大富盘算一下,这个价格算是合理,便去找村长说和。
“您说叶大富要买我的地?”王四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哪里来的钱?”
想起两家上次的龃龉,不由得面露愤恨:“就冲他跟我断交那架势,这地我不卖了!”
村长好言相劝:“你这田本来就是跟他买的,现在还卖给他互相知根知底,交割起来也方便。若是再换个人你还要带着他挨个去看地,讲每块地是怎么回事,人家也未必全盘买下,肯定会挑肥拣瘦,到时候麻烦是小事,挑拣剩下的地又怎么好卖?”
王四琢磨,是没说错。
可他还是觉得心里膈应得慌,他当初买田的时候是一百两,当初叶家给自己减价了一贯。后来又补回给叶大富。如今降了价是一百三十两,看似涨价了三十两,可这么多年物价飞涨,一百五十两的购买力跟先前一百两差不多。
相当于他这些年非但没赚到一点钱,反而还让叶大富从他手里多赚了一十两。
他又没有种田天赋,这些年没有从田地上收到多余的粮食,去除赋税和雇人的成本,基本等于白干。
合着他这么多年都在免费给叶家当管事吗?
王四差点咬碎了一口牙。
村长看他纠结也不苦苦相劝,自己起身作势要走,只不过临走前轻飘飘添了一句:“这些天想卖地的不止你一人,买地的却只有叶家。”
王四一听就急了,
() 要是叶家买了别人的田,谁还买他的田?
要知道他等着卖田这笔钱急用!
回去辗转反侧了一夜,熬出了两个青黑色的大眼圈,王四终于再次找到了村长:“我愿意卖。”
王四愿意卖田,叶大富也高兴,一来是买回家产很有意义,一来这处田产地理位置倒不错:既恰好避开了河道又离着水源不远。
原本雍丘县在汴河流域,河水无定,难免会威胁到周边农田。如今全依赖疏浚才能安然无事,甚至有的地方河床已经高出了堤坝外的平地,可以想到若干年后政务松弛后定然会导致决堤。
叶家这片地就很好,远离了堤岸,在山脚下,自然有山上留下一股溪水,水源丰沛。
两家通过村长约好了日子,叶大富买了写菜蔬果肉,请了村长、族长、里正来见证,还备好了银子,和王四签了约。
在村里这买田是大事,当然要请族长来见证,村长也是村正,和里正都是行政长官,他们看过后才能送到县衙备份。
可两家一起去县衙备份时,要轮到王四时,他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签约,咬定了要再加一十两银子。
“谁不知道你现在发达了?在汴京有钱了,凭什么要我降价?”王四脖子一横,一脸无赖样,“我就是后悔了又怎么样?你在村里盘桓几天就等着我先耐不住呢,凭什么我降价?”
宓凤娘纳闷,他们这一路来除了村长没跟任何人透过口风要买房,这王四如何知道的?
“我们怎么就等你降价了?”宓凤娘从他嘴里套话,“我家是回来走亲戚,临时起意才要买田。”
“谁信你?叶大官亲口告诉我的!”王四理直气壮,他本来就迟疑,这下更是生气。
宓凤娘愤愤:他们进村时看到过弟妹,她贼眉鼠眼的,宓凤娘没把她当个屁放,谁知第一天去扫墓就在坟墓前见到过一房的小孩,当时以为他是好奇,原来是跟踪了他们听走了叶家人在祭祖时的念叨。
听走便也罢了,居然跑去给王四通风报信。“当真是损人不利己!”金哥儿气得一拳砸在手心。
王四越发得意:“被我说中了吧?加钱!否则我就不办!”
里正和村长族长都在场,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王四居然能中途反悔。
就在这时忽然有位熟悉的老人走过来:“何事喧哗?”
旁边的小吏们开口:“见过主簿大人。”
里正和村长们也跟着行礼,叶家人行过礼之后才发现那人就是当日车上跟他们同坐一车的老人。
一个县里最大的长官是县令,下面两名县丞协助办案,再下面便是主簿。
虽然主簿平日里只用管着文书往来,也是名副其实的三把手。
小吏们讲完事情缘由,他们也为难,乡下人淳朴,这还是第一遭买田时候有人反悔的。
主簿听完来龙去脉后,只开口道:“若是不愿履行条约也可,只要依照契约约定赔付定金便是。”
叶盏便赶紧
翻起了双方画押的契约:“如有一方违约(),咍N????偛?”
?????⊿()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指着王四:“你拿出十两银子给他,我就把这契书撕了。”
“十两银子?”王四盯着那契书反反复复看,他没什么大学问,字也是后来认的,做生意也是靠老婆家一班忠诚的伙计和账房,没意识到契书是不能随意签的。
“是,赶紧给吧。”小吏催促。
王四盯着契书,额头上硕大的汗珠直往外蹦,最后思前想后,只能咬咬牙开口:“算了,就按照原合同履约吧。”
终于签了契约,王四连个笑脸都没有,揣着银子急匆匆就走。
叶大富倒好奇:酒楼每天都有稳定的现金流,这厮怎么会忽然这么缺钱?
不过如今天他抽不出时间来料理王四,急着看自己的田地。
不是买了田就算,要置办水田耙、耖和礰礋这些农具,还要雇佣佃农。讲究些的还要买水牛,再买秧马、?秧船等种稻谷的工具。
叶大富便一人留在村里,等置办了这些再回去。
宓凤娘担心他一人弹压不住,遭叶大官陷害,便留下金哥儿作伴。
其余人便急着启程回汴京。
又去了集市上采购东西。
叶盏拿出银钱买了山野鸡、鹧鸪、鹌鹑、野鸭各一对,又买了野兔一只,又买了些灰灰菜菜干,新鲜的一担子无花果、核桃、榛果、等物。
“一来琢磨些新菜式,一来给杜家府里送礼。给府里主家和往日姐妹们带些乡野吃食。”
“我的儿,还是你想得周到。”宓凤娘赞一声,自己也掏钱买了些人情往来的。这要是提一篮子送到长公主府得了青睐赏赐下来,下次吹牛的素材不是又有了?
金哥儿玩伴、银哥儿同僚、叶璃师傅、自家房东,还有上次送她们寝具的陶家。
叶盏便吩咐小贩:“不用除去枝条,就带着叶子最好,要的就是那份从树上刚摘下来的野趣。”
又挑选了好看精巧的竹编篮几个,到了京城就叫人直接送到杜府上去。
谁知正在集市上采购,往前走却看见了裴昭:“裴大人?”
宓凤娘高兴得什么似的:“今日喜鹊叫,谁知一个贵人接着一个贵人得遇。”要是能让裘布仁那厮看见她又跟主簿熟悉又跟裴大人熟悉,那还不得狠狠出气啊?
叶盏福礼:“见过大人。”纳闷怎么在这里碰见裴昭。
玉姐儿热络问裴昭:“大人可是来买果子狸的?”她看着人家挂在外面的风干肉,可是妹妹说野外不要乱吃,不许她吃。
裴昭仍旧是面色如水:“办公务路过此处。”
“是了,此处雍丘县也归开封府管辖。”叶盏随口说了一句。只不过县衙不应该有自己的衙差之类吗?难道是解不开的大案请了裴大人救援?
裴昭面色不改,不搭这句话,反而问她:“我看一姐在店外告示上写有事回老家,也没写去几天。”
“哦,
() 那个啊。”叶盏想起来,“雍丘县是我老家,跟着父母过来处理一些家事,不过如今已经解决了,现在要回城。”
“正好我也回汴京,不嫌弃的话,可以捎你们一程。”裴昭指着身后的马车。
还没等叶盏回话,宓凤娘早就高兴开口了:“好好,好。多谢大人。”这回去的车费省了。
叶盏觉得过意不去,特意在茶摊买了一壶茶谢过裴昭和小厮、马夫,递给裴昭时鸣镝先开口了:“我家少爷不喝外面的东西。”
叶盏忽然想起店里来过的各种贵人,讲究些的是不碰外面的餐具和食物的,立刻想要道歉。
谁知裴昭从她手里接过了茶杯:“无妨。”
一路倒也热闹,宓凤娘跟裴昭不住攀谈。
叶盏原本还捏着一把汗。没想到裴昭倒很有礼貌,基本能说得都事无巨细告诉宓凤娘,如果有不能说的内容则礼貌回绝,没有半点不愉快。
临下车时叶盏就对裴昭很为感谢:“请容许我送些吃食到府上答谢。”
裴昭告诉她地址,却开口:“今日太累了,不用劳烦一姐。”
他客气,叶盏却不能把客气当了真。这回欠了人家大人情,早点还清也好,再说买来的食材要早做才新鲜。
回家后稍微休息后就先下厨做了些山野菜蔬答谢。菜式就设置烧斑鸠、香炸野鸡、五香兔、洗沙夹茄片、茨菇糕。
裴昭以为一姐听了他的劝告,回去后先去衙门办公,等晚上回家时就见亲娘正在吃饭。
对着一桌菜赞:“今日你买的菜倒好。”
有些富裕人家自然是从郊野的自家庄园送来,不过大部分人家是从汴京市集上购买,吃到山野之物一定会觉很是新鲜。
裴夫人赞:“城里的斑鸠都瘦得皮包骨,也不知道这哪里逮到的居然还能出油。”
山里设了圈套拿出来出售的斑鸠,一吃就觉口感新鲜,与城里买的不同。斑鸠油脂慢慢流入米饭中,金黄色的肉皮泛着光泽,吃起来肉质紧实
沙姜染黄了斑鸠外皮,也让斑鸠肉质带着好闻的沙姜气息,正好去腥增香,
卤制后的香料浸泡了斑鸠,整个肉质软嫩,吃起来滋味香醇。
五香兔大火翻炒兔段,叶盏选用的是兔腿段,这里是兔子跑动弹跳的部位,经常锻炼因此全是肌肉。
可是吃起来却不柴,反而外面弹牙,牙齿再咬开就能感受到内里的兔肉爆汁,丰沛的汁水让整个内里的肉质柔柔软软。
肉嫩多汁,搭配着五香卤汁,很是下饭。
洗沙夹茄片是将茄子切段后从中间切一刀不断,做成茄盒的样子,内里加上豆沙馅,再上锅蒸熟。
豆沙馅用的是雍丘县特产小红豆,绵软适中,偶然有没煮破的红豆,吃进嘴里也毫无豆腥味,满口口香。
裴夫人顾不上招呼儿子,自己先吃起了饭:“赶紧去洗手,来用膳。”
“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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