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岑西一时还没来得及消化眼前这情况,下意识后退两步,重新瞧了眼石柱边上精致的门牌号,确认没有找错地方后,才再次看向门边站着的少年,“噢,都,都行。”
周承诀说是要给她找拖鞋,这会儿动作都不利索了,右手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转身走到鞋柜跟前。
“我给西西买了新的拖鞋。”江澜衣见周承诀磨磨唧唧的,看不下去了,几步朝两人走来,冲自己儿子道,“让开让开,我来拿。”
少年被他亲妈随手一推,懒散地后退两步:“西、西?”
周承诀一字一顿,不着调地跟着他妈学了一句,看向岑西时,眉梢不自觉扬了扬。
“……”岑西也觉得挺尴尬的,她也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女人很快从鞋柜里拿出双崭新的拖鞋,满脸笑意地递到岑西面前:“阿姨没养过女儿,不知道你们小女孩喜欢什么样的,粉红色的可以吗?”
“可、可以。”女孩明显受宠若惊,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这么问过她的喜好。
别说询问拖鞋的颜色,她压根就没穿过一双新鞋。
从衣服到鞋子,一直都是家里人穿剩下的,不要的,才轮得到她。
没有任何挑选的资格,更别说尊重她的喜好。
江澜衣闻言开心地笑了笑,将拖鞋往门前地毯上一放,伸手揽过岑西:“那你试试看,看看尺码合不合适。”
“没关系的。”岑西被打骂惯了,还是第一次面对这样温柔的长辈,一时还有些不知所措。
没人疼爱的小孩是这样的,习惯了听话习惯了讨好,稍微有人对自己好那么一丁点,就忍不住患得患失,担心哪里做得不够好,让对方失望,难得的爱意便稍纵即逝。
岑西明显拘谨了几分,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
周承诀懒洋洋倚靠在门框边,眼神往岑西那打量了两眼,见江澜衣靠近后,女孩的动作明显僵硬了几分,适时开口讨了句嫌:“妈,小学生才喜欢粉色。”
江澜衣正想蹲下替岑西摆弄摆弄鞋子,闻言,倒是被转移了注意力,支起身来偏头瞧了他一眼,淡定回怼:“小学生语文都考不出四十三分。”
周承诀:“……”
岑西难得看周承诀吃瘪,忍不住抿唇笑了下。
等女人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自行将鞋换好了。
“哎呀,好像不错,走两步看看舒不舒服,不舒服我让阿诀再去买两双回来。”江澜衣牵着女孩手腕,让她原地转了两圈。
“真挺好的,阿姨。”岑西乖巧答。
江澜衣看向身后那亲生的玩意:“好看吗?”
少年音色仍旧带点初醒时的懒意,语调拖得很长,听起来还挺欠儿的:“好——看——”
女人满意地拉着岑西进门,随手将她背着的书包卸下来,丢给周承诀。
后者任劳任怨接过,单手提溜着跟在两人身后一块进了大厅。
江澜衣牵着岑西,忍不住感叹:“还是小女孩好啊,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阿姨买了好多粉色的东西,那小子都不喜欢。”
“妈……”周承诀忍不住吐槽一句,“我要是天天穿粉色,您不觉得更惊悚吗?”
岑西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又忍不住笑了一下。
而后只觉得后脑勺被少年轻轻地拍了下:“想什么呢你。”
“我没。”她狡辩。
“别动手动脚的。”江澜衣立刻瞪周承诀一眼,“人家这可是一百四十三分的脑子,你一个四十三分的,怎么好意思碰?”
“我——”周承诀再一次吃瘪,“行行行,我供着行吗?”
“喂,祖宗。”少年跟在女孩身旁,手肘碰了碰她,“吃早餐了吗?”
岑西这会儿还沉浸在江澜衣的亲切中,有些恍惚,一时没注意到周承诀对自己的称呼:“吃过来的。”
“吃了什么?”周承诀挑眉问。
岑西沉默了两秒,没答上来。
她其实没吃,早上出门早,今天又没时间在店里帮忙,她连颗茶叶蛋都没敢拿。
几句话的功夫,江澜衣已经走到客厅了,女人回身瞧了周承诀一眼:“带西西上楼去吧,让她好好拯救拯救你那个语文。”
“妈……早饭都还没吃。”
“我要是你,考出四十三分,我早饭都吃不下。”
“……”周承诀,“我吃得下。”
少年扫了眼岑西,又道:“她也没吃。”
“西西也还没吃啊?那得吃啊,不能饿着,胃饿坏了就不好了。”江澜衣忙说,“那你俩先上楼,我一会儿给你们送上去。”
“不是。”周承诀拎着岑西的书包,将人往楼梯带,边走边吐槽,“妈,您确定我是亲生的吗?”
“难说。”江澜衣也很纳闷啊,“我以前语文没考这么差过,四十三分,抬不起头做人的。”
周承诀:“……”
周承诀怀疑他百年之后入了土,墓碑估计都会被刻上“此人语文四十三分,后人不必给他烧香”这样的字样。
陆景苑寸土寸金,周家别墅的装修更是对得起这楼盘的价,岑西还是第一次踏进这种,只有在电视里才能见识到的场景。
周承诀习以为常走在前面,岑西小心翼翼跟在后面。
女孩低着头,仔细盯着脚下花纹精致的台阶,只觉得一块台阶的价格估计都能比她命还贵,脚步下意识轻缓许多,连呼吸都伴着拘谨。
这种感觉,在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周承诀卧室门前的时候,尤甚。
少年自如地推门而入,随手将岑西的书包往床尾皮质沙发上一放,察觉到身后迟迟没有动静,转身找她。
就见那姑娘还老实巴交地站在门口,压根没敢一块进来。
“不进来?”周承诀眉梢一扬。
岑西手指不自在地抠着虎口,没敢对上他的眼神,只小心地朝室内环顾了下
,不太确定问道:“就在这儿吗?”
“昂。”周承诀应了句,难得没明白她突如其来的怯意,“你怕什么?”
岑西没吭声。
“怕黑?”周承诀当即捞过茶几上的遥控器按了下,伴随着窗帘缓缓拉开的声响,光亮一点点钻进漆黑的屋内。
岑西摇摇头,其实她不怕黑,纯粹是因为屋内陈设看起来就价值不菲,就连地毯都比外面厚了两层,她没敢踏进去,生怕踩坏撞坏什么东西,把她整个人拆开来卖,估计都赔不起零头。
“这边我上学的时候也不常住,一般住望江那,你到过的。”周承诀放下遥控器,朝门口衣帽间的方向走来。
岑西回忆了一下,点点头:“嗯。”
“平时也就周末回这儿住两天,我爸妈在这。”衣帽间设在房内,是开放式的,没有门,此刻少年的嗓音清晰地从里面传来,“我写作业一般就直接在卧室解决了,懒得过去书房,书房在刚刚上来那楼梯的另一边,最边上,你要是想去书房也行。”
“没事。”她本来也不是这个意思。
'“你进来。”周承诀这会儿大抵是懂了她突如其来的拘谨,不咸不淡补了句,“随意啊,我没那么讲究。”
“噢,好。”他喊了她好几回,岑西这会儿的紧张已经削减了不少,小步踏上屋内柔软的地毯,单手搭在门把上,冲衣帽间里的人问,“房门要关吗?”
“随你。”
岑西没将门全关上。
毕竟两人只是刚认识不到一个月的异性同桌,莫名其妙关在一个封闭空间内,多少还是有些尴尬。
又想到一会儿江澜衣可能会上来,因此只半掩着。
摆弄好门后,她往里走了几步。
这屋内比她方才在门口看见的还要大,在她过去的认知里,卧室不过是用来睡觉的地方,能放得下一张小床就足够了。
而此刻眼前不仅有床,书桌茶几环形沙发一应俱全,新奇好看的陈列也随处可见。
从前在嘉林的时候,她也曾去过几个家庭条件在学校里数一数二的同学家辅导功课,可那些房子全部加到一块,都没法和周承诀家随便一间卧室相提并论。
岑西刚刚才松懈下来的拘谨又莫名涌上来些许。
房间的主人倒是叫她随意,但她这怎么随意得起来。
此刻周承诀不在跟前,她便下意识循着少年方才话音飘来的方向找去。
几步之后,女孩在开放的衣帽间门口停下。
她对衣帽间这种东西完全没有概念,只看见少年正背对着她,站在几面墙的磨砂玻璃橱柜前。
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他还没出来,她也不好进人家卧室瞎逛,索性就留在这等他一会儿。
周承诀伸手拉开柜门,拿了件白T出来,犹豫了下,又放回去,最后挑了件衣袖带着几条白色条纹的黑色经典运动T。
其实他平常穿衣服压根不怎么讲究,简单干净就行,反正身材
高大宽肩窄腰的(),??????授?偛?[()]?『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又有那张脸顶着,不论什么衣服往身上套都很难不好看,也就今天不知是怎么了,倒是莫名其妙挑了挑。
他关上柜门,随手将刚拿出来的衣服往身边小沙发一丢,双手交叉抓住身上穿着的睡衣下摆,正打算往上脱时,动作忽地一顿。
而后鬼使神差地转过头。
下一秒,直直对上岑西茫然的视线。
周承诀:“?”
岑西:“?”
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对视了三秒钟,最后还是他先破了功。
有点想笑,但在她过分单纯的眼神下,深深忍住了。
少年不自在地清了清嗓:“我虽然不怎么讲究,但是吧,也没有这么不讲究。”
岑西眨了下眼:“什么?”
“你总得让我把睡衣先换了吧?换上衣也就算了。”周承诀无奈又好笑地指了指睡裤,“下面也得换。”
“噢!”这下岑西可算明白过来了,当即背过身去,从耳根到脖子都肉眼可见地泛起红,“我不知道你要换衣服。”
好在女孩正尴尬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干什么的时候,江澜衣端着两份早餐从楼下上来了。
“能进来吗?给你俩把早餐拿上来了。”女人温柔的嗓音从门外传来。
岑西稍微有些愣神。
看得出来,江澜衣虽口头上时不时拿周承诀出来损,动不动还嫌弃他几句,但其实是个极其尊重孩子的长辈,此刻哪怕卧室房门仅仅只是半关虚掩着,她仍旧没有不经同意便擅自闯入。
这要是放在她嘉林那个爸身上,别说进门前先询问,哪怕是加了几道锁的门,都是他一脚踹开的事。
“西西?周承诀?”江澜衣又叫了两人一声。
岑西思绪一下被拉了回来,赶忙几步小跑到门口迎上去:“来了,阿姨。”
女孩将门打开,见江澜衣手里端着东西,几乎是习惯性伸手想要帮忙。
“不用不用,阿姨端进去就好。”江澜衣笑着朝屋内沙发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你进去坐着等着吃就好了,上来这么久了,怎么还站这?”
“是不是阿诀欺负你,不让你进房?”江澜衣将两盘早餐往茶几上一放,偏头冲她招招手,“你来,我跟你说,这小子倔着呢,说不学就是不学,怎么都管不了,之前折腾走了好多个辅导老师,他要是欺负你,那肯定是故意想让你趁早走,你不用怕他,阿姨给你撑腰。”
“不是的。”岑西忙摆摆手,“他还在里面换衣服。”
这下倒是轮到江澜衣有些惊讶了,女人朝衣帽间的方向扫了眼。
她对自己儿子还是比较了解的,这小子从小就有脾气得很,打从学会自己穿衣服开始,这事就没再让爸妈插过手,换衣服的时候别说让女孩在房间呆着,就连亲爹亲妈,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发小严序,统统都得出去。
正想着,周承诀换好衣服从衣帽间出来了。
见他妈在,也
() 没意外,毕竟早听见她吐槽自己的声音了。
“你快点儿,别想拖延时间把补课给糊弄过去。”江澜衣思绪很快被拉了回来,“别欺负人,听见没?”
周承诀很自然地走到岑西身旁,往沙发上一坐,随手拿起片吐司,慢条斯理地抹起酱来:“你问她,我欺没欺负她?”
他脱衣服都差点被她看了,到底谁欺负谁。
“你有前科,我反正先警告你了。”
“好好好,我一定伺候好了。”少年懒洋洋地扯了下嘴角,也没当回事,熟练地敷衍了句,顺手将抹好花生酱的吐司片递到岑西面前,问她,“花生过敏吗?”
女孩摇摇头。
“那尝尝。”
这氛围,倒是还算融洽,江澜衣稍稍放下心,准备要走:“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西西,麻烦你啦,该骂就骂该罚就罚,没事的。”
周承诀不着调地扬了扬眉梢,收获他亲妈一记嫌弃的瞪眼。
屋内很快只剩下两人。
没了江澜衣在中间两头搭话,尴尬的气息迅速蔓延。
岑西坐得十分端正,跟个听话的小学生似的,周承诀则是懒散地往身后沙发一靠,难得透着点公子哥做派,这人在家和在学校确实有点不大一样。
岑西不知道该说什么,埋头啃了口吐司片,眼前一亮。
吐司片抹花生酱的吃法,她还是头一回见,味道比想象中好吃很多。
周承诀见状,随手再舀了勺碧根果碎,替她均匀地撒上,岑西看了他一眼,尝试性地又吃了一口,这回味道更佳了。
这顿早餐很丰盛,江澜衣不了解岑西的喜好,中式西式的都准备了点,不仅有牛奶甜品,粥点小菜也都一应俱全,周承诀按照自己的吃法,挨个让岑西尝了遍,期间不自觉地观察她的表情反应。
“喜欢?”他问。
岑西点点头。
“那看来我们口味差不多。”周承诀淡淡道,也没看她,替自己也弄了一份,不过这份比起方才替她弄的,明显就随意敷衍得多,能吃就行,“说说吧。”
“什么?”
“什么情况啊今天。”周承诀咬了口面包片,他吃相并不算讲究,随便得很,还挺糙的,不过倒是挺符合这个年纪男生的个性。
岑西也纳闷呢,叶娜娜和她说的是辅导小学生,她还特地让李佳舒帮忙借了几本小学语文教材,昨晚连夜加了个班,仔细想了一套辅导方案,哪想到今天门一开,撞入眼帘的人竟然是周承诀。
岑西只能把周五那天的事给周承诀简单说了遍。
“我妈不常去学校,娜姐又只教高中部,不认识她。”周承诀抽了几张纸巾擦嘴,“我初中那会儿,老姚倒是经常叫家长,不过一般都没好事,我妈嫌丢人,不愿意去,这种差事她每回都是下死命令派我爸去的,老姚估计也没想到那是我妈。”
岑西点点头:“我以为是教那天那个小孩才答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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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岑西小心瞥他一眼,“我怕我教不了你,而且我只备了小学的课。”
毕竟这人成绩在火箭班都是最拔尖的,从来只有同学问他题的份儿,哪怕语文是他的弱项,岑西还是觉得有些挑战。
“这你倒是不必担心。”周承诀一脸坦然道,“我语文估计还考不过那小屁孩。”
岑西:“……”
“不过说起来也挺巧的,那小孩居然是你亲戚。”岑西怎么也没想到。
“昂,周康乐,我大伯的小儿子。”
说着,周承诀又给她递了个流心奶黄。
这姑娘食量其实挺大的,这一点,周承诀早在军训期间就已经发现了。
当时在营地的时候是包食宿的,食堂饭菜不用额外掏钱,岑西便大胆放开了吃,很明显比其他女孩吃得要多。
这会儿茶几上的早餐还剩下不少,周承诀前两天伤到胃,吃不了太多,却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替她添置蘸料,半点没有要催她的意思:“你别看他那天还挺淡定,那事过后,连哭了三天,耳朵差点被他嚎聋了。”
“不过他居然能来学校找到我,是你告诉他的吗?”岑西接过他递来的虾饺蟹黄包,“谢谢。”
后者不自在地否认道:“我哪有那功夫。”
女孩也没再多问。
早餐结束,岑西很快进入今天的主题。
毕竟她是来兼职挣钱的,不是来做客的,拿钱办事就该有办事的态度。
她一边翻着自己的书包,一边头也没抬吩咐他:“你之前的语文考卷都还留着吗?还有作文,能找出来我看看吗?”
周承诀正无所事事地拿着飞镖往墙上挂着的靶子丢:“那种东西你确定要看?”
岑西忍不住抿唇笑了下:“还是要看看的,我得了解一下你的程度。”
四十三分,还有需要进一步了解的必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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